嘈雜喧嚣的集市,人如流水,小販商戶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小哥兒,你這兔子咋賣的?”頭戴銀簪的婦人逛了不少攤位,頂數眼前這小哥兒口條順當,笑得也如陽光燦爛,連帶着簡陋的小攤都顯得吸引人。
見有人問話,攤主随手提起兩隻大小不一的兔子,回答道:“大的五十五文,小的三十五文。您要哪隻?”
婦人仔細瞧着兩隻兔子,這大小肥瘦确實區分明顯,家裡人口多買小的怕是一人夾兩塊就沒了,大的倒是夠用,但……五十文……
“五十五文比尋常貴了太多,五十吧。”
“夫人你别嫌它貴,你上手摸摸,這可比尋常賣得肥多了。要不這樣,今兒剛摘的刺梨我送你一碗做添頭兒,這時節火氣重,回家熬點兒刺梨糖水正合适。”
袁寶兒順手将小兔子塞回籠裡。一手提着大的給婦人展示,一手掀開果籃上的花布。
“你倒是個會做生意的,成,拿着吧。”
“哎,好!夫人爽快,我給你裝碗大的。”
開張啦!
午後三人到長平縣城給鋪子送了羊便兩下分開。柳阿祖已經算好,三天後正是動土的上上吉日,這會兒阿爹帶着柳從南應當是已經到了工匠鋪子了。
他一人存了驢車,又在坊市官吏那裡換了對牌,忙活好一陣才擺好攤子。本以為最近事多進山少沒多少東西,可這一擺可是真見了量。
兔子、狗獾、野姜、幹枸杞、榛子、刺梨、燈籠果、野山楂、豆撚子。
這後三樣兒野果是桃哥兒和良哥兒兩人今兒上午摘的,本想跟着一起來,可驢車實在坐不下,隻能讓寶哥兒幫着賣。
這時候野果繁多,雖然不值幾個錢兒,但買個發帶添個針線還是夠用的了。
“小哥兒,給我也來隻兔子。”婦人剛轉身離開,隔壁攤前的老麼麼就竄了過來。
“好,要大的小的,大的五十五文,小的……”
還沒介紹完,他的話便被打斷。
“小的,給我來隻小的。”
其實,這瘦小的兔子就那一隻,幹幹瘦瘦的還以為會不好賣,之所以帶來隻是為了讓買主做個對比,感受到那大兔子有多劃算。沒承想還有人指名要它。
“三十五文,我給您綁上。”
袁寶兒笑呵呵地遞過兔子,老麼麼并沒伸手接,也沒遞銅闆。
“??”
“咋就隻有兔子,我剛可聽到了,你還送一碗刺梨呢。”
“那隻是大的,還是開張的買賣才送的。”
“那一碗刺梨才幾文錢?都是買你兔子的,送一碗咋啦?”
袁寶兒淺淺地呼了一口氣,說得輕巧,幾文錢……在坊市午後租個攤子還要五文錢呢。
若是她如前一個婦人那般好言好語,送她一碗倒也成。可自打他過來就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語氣也沖得好像誰欠了她八百兩銀子。
“麼麼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定然也不差那幾文錢,要不您再買着這堆野山楂,我算您便宜點,一共四十文。成不?”
和氣生财,誰買東西還不講價了。他也不願計較陌生人一時半刻的情緒,依舊揚着嘴角推銷自個兒的東西。
“四十文?那不成!”
“三十八文,再低可就麻煩您去别家看看了。”
“切,當我樂意在你這兒買呀。午後的攤子誰知道東西還新不新鮮。”
老麼麼聽他推脫,臉色臭得像是暴雨前的水溝,梗着脖子喊了兩句就走。他也沒留,低頭就把兔子往籠子裡塞,誰知那老太太竟瞅準時機轉身在筐裡抓了一大把刺梨。
“哎!”
這都什麼人呐!
也不嫌紮手!
就關個籠子的時間,老麼麼跑得飛快,隻給袁寶兒留下了一個模糊的背影。
“小哥兒不常來東市吧。”隔壁賣菜的小哥兒瞧着他一臉氣惱,轉過身來安慰道:“你也莫生氣了,那老麼麼從來都這樣,來了就一通講價,要麼你不經磨便宜出手,要麼他便趁人不備順手牽羊,總之是個沒皮沒臉占便宜沒夠的,跟他生氣可劃不來。”
無法,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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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二哥你放心,這事兒我準當成咱自家事兒辦。”皮膚黝黑的漢子笑得見牙不見眼,一雙大手極富節奏地拍着袁老二的胳膊。
幹淨整潔的工匠坊,清新的木質香氣随溫熱的秋風在堂中飄蕩。
“還是袁二哥想着我,秀才蓋新房,我這是沾光了。柳秀才你放心,老郭我指定帶着坊裡的好手兒一起,給你修個規整耐用的房子。”
柳從南面含笑意地寒暄道:“郭叔的手藝是實打實的好名聲,能請到郭叔是我沾了光才對。”
秋風漸起,門邊的挂件随風搖擺叮咚作響,似急雨落地,又似玉珠落盤。
“我觀袁叔鋪子裡的家居擺件似與别處不同,更為精巧靈動些。”
“哈哈哈,當然不同,我這所有木制品可都出自我家夫郎之手,不是我吹整個北康府都找不出一個能比過我夫郎的木匠。”
柳從南這一句話恰是說到他心坎兒裡了,識貨!
“郭嬸麼手藝精巧,匠心獨運。不知嬸麼可有空接我這新居的家具制作。”
“好小子,哈哈哈,有眼光!”郭讓笑得開懷,手不自覺地爬上袁老二的手臂拍的啪啪作響。
“你這手勁兒可真是不小。”袁老二摘下他的大手,少見地覺得被拍得有些疼痛。
“本想一會兒帶他去木匠鋪,這會兒直接相中了弟夫郎的手藝也是緣分。”
柳家自京城一路折騰至此,除了金銀細軟沒帶任何大型家具,喬遷新居自然是要定新的家具。隻是這木匠手藝非眼見不可盡知,日前也就并未直接定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