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寶兒躊躇半天,終于問出了憋在心裡的話。
“沒有。”柳從南答複得極其肯定,“首先,哥哥好心提供幫助是他心裡難過,不肯接受;其次,哥哥與我說話時,聲音很低,周圍也并沒有人,不存在他聽了話心中難挨,最後,若不是哥哥,今日沒人會跳進河裡救他。”
“你會呀。”
柳從南搖搖頭,說道:“不會,我隻是瞧見哥哥要去,不忍心哥哥受凍。”
下次不許了。
不對,不會有下次了。
袁寶兒扣着湯婆子的花紋,低聲嘟囔了一句。
“好,聽哥哥的。”
咕噜咕噜。
一早起來,洗漱完畢就來了村西收拾兔子,别說飯了,連口水都沒喝上,忙活到現在,袁寶兒的肚子已然唱起了空城計。
柳從南:“我去煮個面條。”
“不用了,我先回趟家吧,阿娘該等着急了。”
“沒事,從雲去村東了,無須擔憂。”
假秀才,遠庖廚。
小秀才,做羹湯。
小鍋裡加清水燒沸,加入凍成小塊的高湯熬煮,冰塊化開,轉瞬便有香氣飄出,煮沸湯中下入凍好的手擀面,點三次涼水燒開就可盛出。
前後不過一刻鐘就被端上桌等待品嘗,鮮香撲鼻的雞湯面撒着翠綠的幹蔥花,足夠清淡也足夠鮮美。
“你這面條做得也太快了。”香氣勾魂,袁寶兒覺得自己的大腦已經放棄思考了。
好餓。
好想吃。
嗚,還有個剝了皮的鹵蛋。
體力消耗大,腦袋也一直在超負荷運轉,餓得袁寶兒三兩口就吃了小半碗面。
這幹蔥花好香,到底是誰發明你的曬幹菜呀,真是别有一番風味啊。
明年這幹蔥花我也想曬些。
嗷,再曬着香菜碎,灑在阿娘包的馄饨中簡直就是絕配。
嘴巴吃得香噴噴,眼神好似要飄到桃花灣了。
柳從南看着目光持續飄遠的袁寶兒沒敢打斷,隻是坐在一旁靜靜地等待。
“寶哥兒。”清脆的女聲響起,打斷了袁寶兒四處随意延伸的思考。“常哥兒清醒了,找你呢。”
嗷。
食指失去控制,緩慢地扣着腰封上的暗紋。
袁寶兒:“抱歉。”
常哥兒:“對不起。”
常哥兒:“?”
袁寶兒:“?”
臉頰上兩坨不健康的紅暈然在慘白的面龐上。
額……
病得這般嚴重,還是常哥兒先說吧。
常哥兒雖被救回,但嗆水吐水嗆藥吐藥,這會兒的嗓子沙啞得像是礫石摩擦。
“對不起,我不是要害你,我隻是真的不想再堅持了,與你無關,你莫要自責。”
“别胡說,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自責?”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
對視一瞬間眼圈就微微泛紅,滿眼的歉意都要脫框而出了。
袁寶兒:“小孩子家的,别胡說。”
見不得這種不信的眼神,袁寶兒又補充了一句。
常哥兒:“我不小,比你大。”
“對,命比我大,我……”袁寶兒猛地咽下一口口水,止住了即将出口的話,硬生生地轉成了:“我很是抱歉,之前也不是可憐你,隻是鄉裡鄉親随手幫一把而已。”
“咳咳咳。”
常哥兒艱難地咳了幾聲,渾身燒得滾燙,袁寶兒甚至不敢使勁為他拍背。
“沒事,寶哥兒,我找你就是想說聲對不起,近些時日我最近心緒不佳,輕生的念頭早早就有,并非是你的過錯,害得你大過年的堵心,真是抱歉,以後不會了。”
啊?
啊……
綏之阿娘到底是怎麼勸人的,不過一碗面的時間,人就想開了?
“你不會再跳河吧。”
“不會。”
“最好是不會,再一再二不再三。”
“來都來了,認了。”
呼。
想得開就好。
袁寶兒抱着新得的衣服,揚着嘴角,回家的路上幾次都想墊腳蹦跶兩下。
茅舍春回事事歡,屋塵收拾号除殘。
二十四,掃房日。掃去舊年塵埃,迎接新年來臨。
袁寶兒晨起打掃好了兔舍,袁老二也将後院打掃規整得幹淨利索,這會兒袁寶兒回家,也隻剩下常住的西廂和存放各種貨物的東廂未收拾。
西廂日日随手收拾并不難打掃,就是這東廂……
袁寶兒父子倆扯了紗布圍住口鼻,隻等着錢玉容發号施令,就開始按順序挪動。
給柿子挂霜的大水缸移到屋外,放在東廂耳房那不常用的庫房裡。滿滿當當三大排懸挂在木架上的臘肉,是年後寶記即将上新的美食,輕輕挪動到不靠牆的位置。幹辣椒、幹花椒、幹花生、幹姜等幹活蓋好蓋子、紮進口袋,防止灰塵飄落。
一人指揮兩人幹,方便快捷也輕松。
“阿爹,這怎麼還有張皮子,好漂亮呀,我好像以前沒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