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死活的東西——”喬明月臉色一變,忽然擡手撥開她的手腕。
她眼中閃過一抹藏的極深的怨毒,尖利纖長的指甲,毫不猶豫的刺破了護士尚嫌柔嫩的肌膚。
“呀!”
小護士莫名其妙挨了一記,她又是個包子脾氣,兀自跌坐在地上,雙手捧臉頰,委委屈屈的哭了起來。
“嚎什麼喪,還不快把溫師傅請過來——”
喬明月扯着喉嚨,滿面怒容。
紗布隻揭開一半,猩黃膿血與血色摻雜在一起,給她平添了幾分恐怖。
“吱呀——”
恰巧這個時候,門被人從外面應聲推開,兩道沉默的背影。其中一個正是聶懷珏。
另一個人穿着醫生白大褂,身形高挑,紮高馬尾,神色冷峻,如淬了玉般的潔白肌膚,神情有種不容于世俗的清傲。
高高在上,不可攀附。
胸前一張湛藍銘牌,端端正正寫着來人的姓名。
——溫妤,南塘醫院副主任。
溫妤掃了室内一眼,頓時明白過來,自家人人疼愛的小包子,正被人挑軟的欺負呢。
她徑直推門走進,俯身拉起護士,強行拉開她的手腕,狹長淩厲的眼眸隐隐含着怒氣,“聶二,我幫您朋友治傷,您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朋友?
喬明月震驚的瞪大眼睛,“你怎麼說話的,誰是誰朋友啊?”她是聶懷珏未婚妻!快過門的!親生的!
這人誰啊,這麼不長眼?!
喬明月快氣炸了。
“閉嘴。”聶懷珏則冷眼瞥了喬明月一眼,又賠着笑臉道,“真是抱歉呢,溫醫生。您看這卡裡不多不少還有十多萬塊錢,讓妹妹買點好吃的,就當壓驚……”
溫妤臉色鐵青着将卡片接起來,雙手一折,用力掰成兩半。
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冷漠譏诮,“不用了,聶先生還是收拾收拾。這就出院吧。我們醫院廟小,容不下你們這兩尊大佛。”
聶懷珏臉色微變,不死心道,“溫醫生說笑吧?您是這方面的專家,您做不到的事兒,别個豈不更是班門弄斧?”
喬明月冷哼了一聲,也許是聶懷珏的忍讓讓她不滿。
她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這個高高在上的溫醫生,心裡滿是不屑的輕視和鄙夷,“走就走,我才不稀罕呢——”
“好!好!”溫妤快意的笑了兩聲,指着小護士道。“圓圓你還愣着幹什麼,别人都不需要了,我們還杵在這兒礙什麼眼!”
聶懷珏一聽,立馬急了。“溫醫生,您再考慮……”
溫妤理也不理,徑直出門了。
聶懷珏啞然。
身懷絕學的人,總有些清高孤傲的小脾氣。
他剛開始也不信任溫妤,不死心的找了大半個中國,最後卻隻得到整齊劃一的回複:
溫妤做不到的事情,全天下也沒有别人做到。還是不用去了,省得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
喬明月還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見溫妤離開,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蠢貨。
聶懷珏默默地掃了她一眼,忽然的就有些心浮意躁。
喬明月則趁機撲到了男人胸前,嬌羞的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你這些天去哪了,怎麼都不來看我?”
聶懷珏不動聲色的躲開她的碰觸,唇角微扯,淡聲笑道,“想我了,小騷貨?”
喬明月聞言一震。
聶懷珏原是儒雅端方的貴族公子,他經受過良好的家庭教育,行事極有分寸,什麼時候學會了這樣粗鄙的用詞?
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聯想到自己這些天在醫院養傷,已經兩周沒見過面……
他、他約莫是憋久了,才這麼口不擇言吧?除此之外也沒别的解釋。
喬明月嫣然一笑,對自己的容貌格外自信,索性順水推舟道,“啊,可是醫院好像有監控……”
聶懷珏笑了一下,輕輕捏了喬明月的手心。
她原也是個漂亮姑娘,雖然跟“美人”還搭不上邊,但勝在氣質出衆。
一開始,聶懷珏就是被她身上那種幽怨自憐的氣質吸引,才一步步推開心高氣傲的沈尋。
然而現在……
然而現在,喬明月幾乎毀容,她臉上腫得老高,肌肉原本就不協調。此時故作魅态,非但沒能誘惑到誰,反而平添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令人生厭。
聶懷珏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任由喬明月尖利的指尖攀上他的肩頭。這指尖才剛剛劃破另一個人的臉。
喬明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狐疑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聶懷珏别開她的指尖,長腿一伸,随意的坐到床上,心裡卻暗暗銜着恨。
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隐藏在這個女人外表下的蛇蠍心腸呢?
——
節目錄制陷入停滞,節目組大手一揮,索性放了他們三天假。
林冊回到自己在郊區的房子,剛打開門就驚呆了。
隻見房間裡一片狼藉,到處堆滿了垃圾,亂七八糟,幾乎無法下腳。
——隻在遊戲機前一片難得的淨土,一個滿頭紮眼紅發的高挑少年赤腳坐在那兒,正動作激烈的打着遊戲。
岑風回國的消息瞞得死緊,竟連同為兄弟的林冊都不知道具體時間。
看房間被禍害的程度、他回來幾年了?林冊感覺非常可笑。
可笑之後,便是更加猛烈的憤怒,“該死的……臭弟弟。”林冊捏着手腕,咬牙切齒道,“你對我家做了什麼!”
岑風帶着耳機,遊戲音效開到極緻,正興奮的血脈噴張,自然注意不到身邊的動靜。
忽然頭頂出現一張蒼白的人臉,吓得他一腳猛踹了上去,“卧槽,你是人是鬼!?”
林冊深深吸了口氣,面無表情的在他旁邊坐下,随手撿起一隻亂扔的手機,“我是哥哥。”
哈?
岑風默了一下,忽然飛身而起,仗着身高優勢,雙腿緊緊絞住了林冊的大腿,狠狠将人壓倒在了地上,唇角挑起一抹邪肆的微笑,“臭小子,你跟誰倚老賣老呢?”
幸而林冊反應也快,雙手迅速扯住他的腳背,兄弟兩個互不想讓,誰也不服誰。
最後,還是岑風敗下陣來。
他投降般的卸下力道,一臉“拿你沒辦法”的挫敗感,“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自知之明?”他真怕自己一個用力,自家哥哥就……壯烈了。
想想也是後怕。
林冊捂着胸口劇烈咳嗽:“……”
須臾,才正眼看了眼弟弟。
一頭标志性的紅頭發。
臉色冷厲蒼白,然而唇色卻是紅的。
身上有一股魅而不自知的妖氣。
跟清雅端正的林冊截然不同。
他啞着嗓子道,“回來多久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們?”
岑風哼了一聲,沒骨頭般躺到在榻榻米上,聲音吊兒郎當的,“這不是巧了,中午剛下的飛機,也就比你早了七八個小時?”
啊?
林冊掃了眼垃圾場一般的家,額角突突抽痛。
這感覺、甚荒唐。
他是怎麼做到短短幾個小時就把家裡變成垃圾場的?
這疑惑突然在看到垃圾桶裡灌滿精i液的杜蕾斯時得到證實。
平地響起一聲刺耳尖叫,林冊驚恐炸毛,“誰許你帶亂七八糟的女人回家的!!!”怒道極緻,荒唐到極緻,他連嗓子都喊劈叉了。
岑風則滿不在乎的掏了掏耳朵,“放心,她們不會亂說的。”
想了一下,強調,“并且她們也不是亂七八糟的女人。”
“……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就無語。
林冊疲憊的捏了一下眉心,有氣無力的踹了岑風一腳,“起來,我們一起把房間收拾收拾。”
“不起——”
岑風趁勢用被子蒙住腦袋,“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你忍心讓我幹活啊?”
林冊忍着脾氣,“那你剛剛
怎麼不睡?”不僅不睡、還……
林冊懷疑他根本就是為了逃避家務找!的!借!口!罷!了!
果然。
“啊——”岑風長長的拖着聲音,“巧了不是,我剛剛不困呐,再說了——”
他瞥了眼岑風手裡的拖把,“娘們兮兮的東西兒,你以為老子會幹?”
林冊:“……”
林冊起身要揪人,岑風靈活躲避,“認命吧,哥哥——”
“誰讓您是哥哥呢——”
也就在這時候舍得叫一聲“哥哥”了,林冊認命的站起來,忽然一張照片從上衣口袋裡落了下來,不偏不倚,剛巧跌落到岑風頭上。
林冊慌忙去撿,有人卻更快一步。
岑風随手一rua頭發,手裡忽然多了一張綿軟輕薄的東西,溫熱的,尚帶着人的體溫。
他滿腹狐疑的翻開看了一眼,隻見背面用金色鋼筆寫了幾個嶙峋小字。
‘林冊、沈尋,攝于蘭台街,長安裡。’
筆觸溫柔而細膩,像某種幽微難言的心事,清淺的幾乎看不清字迹。
沈尋?
岑風複又翻了一下正面,見是一個氣質端甯的旗袍美人。
眉目濃豔,豔色逼人。
他頓時愣住了,一動也不動。
林冊卻心髒霎時提到了嗓子眼,他深知弟弟的本性,萬一……
隻見岑風随意掃了兩眼,長長打了個哈欠,不怎麼感興趣的随手将照片扔到一邊:
“人長得不怎麼樣,名字倒好聽嘛。”
林冊:“……”
他嘴角抽搐,隻覺得頭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