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澗眼睛明亮靈動,像能映照人心的鏡子:“可你剛剛扶了我。”
他眉眼彎彎,唇紅齒白,寂寥秋夜裡,竟笑出了四月暖陽的明媚耀眼。
黎曜低眸掠過這雙眼,看向旁邊重新正常工作的自助飲料販賣機:“你之前不是想請我喝水,是想讓我來買。”
南澗一僵。
黎曜:“你看起來不像小氣的人,所以——是不大會選擇,不知道買哪種?”
南澗眼梢眯起:“是人,就會有無傷大雅的缺點,黎隊也有。”
我困難選擇症怎麼了,你等着的,等我發現你的短處,看我怎麼嘲笑你!
不就是隐晦贊了你一聲溫柔,至于這麼報複?
黎曜注意到對方因為動作,腕間微微晃動的小葫蘆,金色小葫蘆拴在紅繩上,過于精緻小巧,晃出幾分可愛,他記得剛剛拽住他手腕,指腹曾滑過這顆小葫蘆,觸感微涼,滑潤,像這個人的皮膚。
就是太硬,硌人的很。
“你腿部力量不夠,手臂肌肉不行,核心不穩,肢體不協調,身體素質需要練習。”
還敢挑剔他?
“黎隊眉壓眼有點重,山根鼻子過于高挺,雖耳朵顴骨配合不錯,仍然有些自我,性格鋒利,自尊心太強,唇形如弓,唇珠盈豐,分明會說哄人的話,卻不願意說,”南澗微笑‘善意’提醒,“若不注意,這輩子人緣好不了。”
黎曜看不出絲毫生氣:“不錯,身體不好,嘴倒好使,還很會找地方。”
是說他哪兒危險去哪兒,人菜瘾大教人做事,還愛浪?
南澗微笑弧度完美:“比不上黎隊會說話,還耐心做溝通工作呢。”
到底誰人菜瘾大?人緣不好還這麼招搖,局裡派你來四處樹敵的?
黎曜鋒利視線掠過南澗:“你左腳鞋子磨損略輕,左右腳受力不均,跟人說話習慣站在左側,最大程度減輕左側身體與人接觸的可能性,你在有意保護左側身體器官,你多年前曾經傷在——這裡。”
他目光厲如刀刃,燙的就像他掌心溫度,犀利貼到南澗左腰側,好像能切開那裡的皮膚,灼熱鮮血流出來,将經年創傷暴露在光線下,連同藏起來的脆弱,混亂,難堪。
“你的傷早已痊愈,心卻沒有,任由恐懼浸溺,如影随行……這麼多年,還沒學乖?”
南澗眯了眼,盯着黎曜的臉:“你天庭豐朗,額高額闊,命宮飽滿明潤,偏偏有一處凹坑,色澤青暗,十幾年前必有過死劫,你家境運數頭腦都不錯,身強庚金日主,照時間推算,當時應該是你的正财年份,運勢利好,沒早戀就不錯了,不該有大劫,你不該有,便是别人的,氣運糾纏……你為誰拼過命,那人現在在哪裡,可還記得你?”
雙方被戳到肺管子,對視眼底有火在燒,氣氛更加緊繃,仿佛一點就能炸。
周遭光線熄了一瞬,一秒都不到,複又恢複,電壓不穩。
鼓噪到耳邊的血液突然靜了下來。
南澗覺得很幼稚,根本沒必要把話說到這個程度,對方的聰明敏銳遠超他的想象,他不該交淺言深,過線惹到。
怎麼吵起來的?是夜色嗎,怎麼脾氣突然就壓不住了?可話趕話到這裡,又說不出道歉的話……
他斂了眸,深深呼吸,睫羽微動:“黎隊覺得這個案子,不太像為财殺人。”
黎曜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聲音略低:“你覺得,不太像情殺。”
都是陳述句,都笃定自己的判斷,且對對方的思考方向并不訝異。
南澗知道黎曜知道了很多,比如馮董手機裡,和他的聊天記錄。馮董有腦瘤,病情惡化,很快會做手術,但即便手術成功,預後也并不向好,他有意更改遺囑,财産繼承方向隐秘,黎曜雖然抓到了這條錢,去問話孫恬,但感覺更像認為這個動機方向有問題,所以去确定。
黎曜也知道南澗察覺到了很多,比如本案細節裡的奶茶,玫瑰,南澗對于細微情感的感知很敏銳,解構方向抓住了‘情’這個字,但好像并不認為兇手動機單純就是情殺,有很微妙的地方,需要确認排除。
總之這個案子,給他們的觀感非常微妙,哪個方向都不能輕易下定論,有東西藏在層層水面之下。
可這麼短的時間,雙方能看到這麼多,還能把原本陌生的彼此探索到這個程度,意外的默契……
右臉一涼。
“嗯?”南澗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在發呆,還有點久,不知什麼時候,黎曜已經在飲料自助販賣機買了氣泡水回來,遞過來一瓶,貼到他的臉。
“不是渴了?”
南澗接過:“白桃?”
黎曜:“不想要?”
“不,我果然更想喝它。”南澗擰開瓶蓋。
水水嫩嫩甜甜蜜蜜的桃子,關于夏天的氣息和味道,當時不覺得什麼,秋天來時,總會更懷念,更想體驗追憶。
“你并不讨厭我。”
南澗唇齒間都是桃子的清甜,心情不由飛揚,看着黎曜,眉眼彎彎:“黎隊,有沒有人和你說過——”
“你表達友善的方式,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