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找過來,懷疑我是他的親生女兒,我當然覺得奇怪,不可能信,我要真有個還活着,對我很牽挂的親生爸爸,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從沒出現過?但他說的很多事,和我媽去世前的話,很像,很多經曆或私密,都對得上……”
童昕聲音裡帶着嘲諷:“我從小就是我媽一個人帶,她命不好,死在了當年火災,但她活着時也很天真,我長大後回想,總覺得她是戀愛腦,年輕時被男人騙了,但她總是懷念那段所謂的愛情,一直記挂着,雖從不和我提起我血緣的爸爸,不說他是誰,什麼工作,現在在哪裡,說起時也總說他的好,戀情的美妙,總歸……她是記着這男人的,我從沒想過要找活在象征意義裡的生父,但他既然找過來了,我也不介意知道當年真相。”
“馮董和我說了很多他和我媽媽戀愛時的事,說不知道我的存在,說他的遺憾和錯過,說林靜母子的母子鸠占鵲巢……他說虧欠我,想讓我繼承他的家業。”
“我覺得很荒誕,很可笑,去年我為了自己事業開啟,還在和他兒子談戀愛,從他兒子手裡騙錢,今年我給他兒子婚禮做伴娘,受盡委屈,他卻說,這一切原本應該是我的。”
南澗:“你今天是來看他的?”
童昕神情沒什麼波動:“聽說他做大手術,很危險,我媽記挂了那麼多年的人,我總得替她看看。”
南澗:“有關他說的話,比如馮家産業,你是什麼想法?”
“财産?”童昕笑了下,意味深長,“他能保得住再說吧。”
是個聰明的姑娘,已然看清了馮成昌和林靜母子,集團勢力的博弈。
“如果沒其它事,我先走了?你們有問題随時可以找我。”
“感謝。”
南澗目送童昕離開,覺得今天這醫院真沒白來,算得上收獲頗豐。
“哇——”
被抱在黎曜懷裡的小孩哭了,哭的那叫一個驚天動地,撕心裂肺。
南澗看過去,一個小臉都憋紅了,愣是不敢動,一個不知道她哪裡不舒服,愣是不好放,一大一小互相嫌棄,又不得不克制。
他很難不笑出聲。
堂堂黎隊,搞得定危機,搞不定小孩。
黎曜啧一聲,略不滿:“這就是你算出來,讓我注意的——小人?”
南澗垂眼看小姑娘,三四歲的小豆芽,眼淚蒙蒙的好不可憐,怎麼不是小人?
黎曜:“還不過來幫忙?”
“幫幫幫。”
南澗擡起腳往前……又放下了。
往前走有兩條路,一個斜坡,一個台階,一邊速度快,一邊能走穩,選哪邊呢?
剛剛和童昕說話,童昕主動過來,他沒選,現在……
南澗選擇困難症又犯了,他也想快一點,小孩哭的很可憐,可又不确定選哪條路走,一着急一擡腿——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劈了個叉。
一隻腳在小斜坡,一隻腳在台階,小斜坡微滑,好在台階阻力夠,稍做分力,摔不了,但姿勢架在這裡,實在難看。
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這回輪到黎曜笑了。
連小姑娘的哭聲都頓了一瞬。
南澗:……
認識不算久,但這是第一次,他看到黎曜的笑,那麼強硬莊肅,那麼拒人于千裡之外的人,笑起來竟然是這個樣子,眉梢鋒利感淡化,眼眸變得柔軟,唇邊法令紋開闊,像個對稱的小括号,這樣的笑容,是開朗明亮的,有陽光般的治愈感。
“我知道我很好笑,但你先别笑。”
他嘴比腿快,話說出去,腿還沒收回來,黎曜能忍得住笑才怪。
小孩被抱着,看不到黎曜的笑臉,隻聽到他的笑聲,更害怕了:“媽媽媽媽——嗚嗚哇快來救佳佳!佳佳遇到人販子了!嗚嗚嗚人販子力氣好大,佳佳撓不開—— ”
這次輪到南澗笑了。
叫你裝,吓到小孩了吧!
雖然我出了醜,但你也社死了啊,你搞得定的我搞不定,我搞得定的,你也搞不定不是?
南澗淡定下來,選了能走穩,肯定不會摔跤的台階,過去伸手,溫柔抱過小姑娘:“哎呀,這是誰的小辮子散了呀?”
小姑娘呆呆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更想哭了:“佳佳的……”
“那佳佳想不想擁有一個公主頭?”
“想!”
“那叔叔幫你編一個漂亮的,好不好?”
“嗯!”
小姑娘一聽編辮子,也不哭了,還特别乖,動都不動的配合,南澗也有點水平,竟然真的會編辮子,修長手指在小姑娘細軟發絲上不知道怎麼翻的,漂亮的小辮子就成了形,從兩鬓到腦後,彙出愛心形狀,再用小姑娘發繩綁了個輕盈的蝴蝶結,非常漂亮。
小姑娘在玻璃門上照了照,開心的摸了摸頭發,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見了,正好看到遠處大人走過來,蹦蹦跳跳跑過去——
“媽媽快看!大哥哥給我編的辮子,漂不漂漂!”
年輕媽媽找不到女兒,急得快哭了,立刻抱住她,深呼吸兩口,紅了眼睛,這才過來道謝:“抱歉,這孩子皮,我跟醫生在門口溝通手術擇期,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跑出來了,給二位添麻煩了……”
“沒事就好。”
南澗笑容溫潤,勸走了年輕媽媽,才又回來,微微傾身,看黎曜:“黎隊不對我說聲謝謝?”
可他今天運氣是真不怎麼好,就這往前走的一步,腳底又滑了下,被黎曜拽住。
年輕教授手腕皮膚微涼,腰身削瘦單薄。
黎曜指腹摩挲過他腕間金色小葫蘆:“教授不對我說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