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北望立刻帶着人上了屋頂。
孟歸非常人,聽力自然是極好,他就這麼蹲在屋頂聽着屋内的聲音。
“去辦事吧。”宗文道。
“是。”
不久,房門打開,一位男子走出。
他左右看了看,忽的轉頭看向房頂。
孟歸心一提。
誰知那男子似是沒看見他二人,徑直走向遠處。
孟歸反應過來,應當是孟北望動用仙力将他二人的身心藏匿。
“跟上。”孟北望悄聲道。
二人跟随那人到一房間。
男人開門進入其間,孟北望伸手拉住孟歸,徑直朝門走去。
二人穿門而過進到屋中。
孟歸感覺頗有意思,用手來回在門上穿梭,又被孟北望揪着後領拖走。
兩人蹑手蹑腳的走到那男人不遠處。
孟北望擡手一指那人耳朵,随後道:“可以說話了。”
孟歸問道:“你剛剛把他弄聾了?”
“沒。隻是聽不見你我的聲音罷了。”
“哦。”
過了一陣,孟歸又道:“嘶,他換衣服幹嘛?”
孟北望皺皺眉:“不知,他換好了,咱們跟上。”
孟歸笑道:“這人身材不咋樣,肚子這麼大。”
孟北望:“……”
男人把自己扮的再普通不過,衣服上甚至還有些泥。
随後出門朝街市走去。
二人又跟了一路,隻見那男子走進一座繁華至極,金燦燦晃瞎狗眼的酒樓——湖海酒樓。
那酒樓人山人海,一眼望去全是烏黑的腦袋。
男人擠了進去,眼見着就要跟丢,孟北望趕忙帶着孟歸飛起。
但可惜兩個人四隻眼,愣是找不到他們一直跟着的腦袋。
孟歸蹙眉道:“嘿,跑了。沒事,他進來了肯定要搞事,咱找個地方蹲着,不信他不出來。”
孟北望聞言拉着孟歸找了個隐蔽的地方顯形。
“走!”孟歸氣勢洶洶地道。
“等一下。”
“?”
孟北望道:“改個樣貌,萬一那人見過你我就糟了。”
“哦,好。”
孟歸湊近他道:“怎麼改?先說好,别給變醜了!”
“不會。”
孟北望對着孟歸的臉看了會兒,擡手在他眉間,嘴唇上點了幾下。
“好了。”
孟歸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摸出個所以然。
沒有鏡子,孟歸也不知自己長什麼樣,摸了兩下便作罷。
一擡眼,他眼前一亮。
隻見面前站着一好生秀美的小公子。
那人自然是孟北望,不過那雙眼變得更靈動了,眉毛少了原先的肅殺而平添了幾分仁慈。
“啧啧啧。”孟歸道:“好生俊俏,相遇便是有緣,來!請我吃頓酒去。”
孟北望無奈笑笑,朝一個空坐走去。
孟歸快步跟上。
樓内的堂倌見他二人入坐趕忙上前招呼。
“哎呦!兩位客官生的真是養眼,小的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哎不知二位要喝點什麼?”
孟歸沒喝過酒,今日忽然想嘗個新鮮:“不知你們這有什麼酒啊?”
“哎,别看咱這地方不大,酒可是五湖四海皆有之。哎,有……南燭、竹葉青、松花酒、葡萄春、桂醑……”
“哎等等。”孟歸打住道。
“怎麼了客官?可是中意哪個了?”
“就要那個桂醑了。”
“好勒,客官稍等!”
孟歸看向孟北望,支頭挑晃着金鈴道:“哥哥,你錢夠嗎?不夠的話咱還來得及跑。”
聞言,孟北望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扔給孟歸。
孟歸擡手接住,一試分量他驚訝的睜大眼。
“厲害啊,那會兒出去唬個人能撈這麼多呢!下回我也試試。”
他将錢袋還回去:“以前不知道,反正這一年我沒喝過酒,也不知道酒量,盯人的事交給你了!我偷個閑,要是發酒瘋就打暈我。”
話語間那堂倌端着酒盞酒壺回來了。
“客官,您的酒,本店還送您一盤花生,慢用。”
說完便離開忙活旁的去了。
酒中透出桂香,溫和清甜。
孟歸将酒倒入酒盞,端起試探着抿了一口。
微涼的酒液滑入口腔,桂香直沖腦殼,又有些甜,還有些辣,從喉管辣到胃裡。
一口下肚,孟歸便被熏得有些微暈了。
他更加懶散的支頭笑道:“孟神仙,你喝一口嗎,還挺好喝的。”
孟北望拿過另一個酒盞也倒了一杯。
歌女的曲子凄苦悠揚,穿過人語組成的浪潮而來。
“……
别離一曲無所依,望月待天明。
蘆葦飛蘆葦蕩,飄到來日芳春去。
秋千蕩出滿樹花,冬雪織成金黃麥。
悠悠歲月,靜好此間
别離一曲無所依,望月待天明。
梨花開梨花謝,帶到來生平安年
……”
孟歸聽着喝着,頭腦逐漸不清醒,竟是醉了。他喃喃了一句:“這都多少年前的曲子了……”
随後張嘴接着那歌女的曲子唱道:“人間唱出滿江淚,落雨洗出酒中苦。
觸目傷懷,哀鴻遍野。
别離一曲無所依,望月待天明。
來去匆匆,隻恨何時……到天明。”
這曲子叫《待》,年代太久遠了,誰寫的已沒多少人記得。
等待天明,等待新生,等待亂象的結束,等待世上再沒有被迫的别離。
孟歸腦子蒙了層霧。
暈暈呼呼的趴在了桌上,唱着唱着頭越來越低,啪嗒啪嗒開始掉貓淚。
孟北望見他這樣,拉着椅子到人身邊拍了拍後背。
離得近了,他身上獨具有的香味籠罩下來,孟歸迷眼看他,似是在認人。
“怎麼了?”孟北望輕聲道。
孟歸不知想到什麼,淚掉的更猛了。
“娘……”
“什麼?”孟北望沒聽清,湊近些許。
孟歸一把抱住他,整個人幾乎是撲上去。
孟北望猝不及防,椅子向後仰倒,“嗵的一聲巨響,兩人雙雙倒地。
“娘……啊嗚嗚嗚嗚,娘……”孟歸嚎啕大哭,死死摟着孟北望,雖然他不記得,但他知道自己在想誰,情感如沉寂在心底的海洋,被酒液翻湧起驚天巨浪。
“别離一曲無所依,望月待天明……”
歌女的聲音遠遠傳來,哀傷,凄苦,讓無處歸家的遊子潸然淚下。
動靜太大,驚的堂倌飛奔而來。
“哎呦,什麼情況?公子這是醉了?”
他扶起孟北望,想将孟歸拉開,但孟歸狗皮膏藥似的死活揭不下來。
孟北望見此坐在地上拍着孟歸的後背對堂倌道:“無事,你忙去吧,我們自己處理。”
堂倌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娘……”孟歸的眼淚浸濕了孟北望胸前的衣物,嘴裡喃喃的一直在喊娘。
孟北望默默拍着他的背,等他緩緩。
過了好一陣,孟歸擡起頭,愣愣的望着孟北望的臉,又湊近了聞。
奇也怪哉,味道沒變,臉不對。
又盯着他看了半天,随後一把推開老遠。
孟北望“?”
“不認識。你誰?”孟歸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孟北望。”
“不信。”
“為何?”
“你沒他長得好看。”
“……”
他忽的跑了起來,孟北望一驚,體内仙力運轉,消失在原地。
孟歸跑的飛快!埋頭猛沖。忽的撞到了什麼,軟中帶硬,撞的他本就不清醒的頭腦更暈了。
孟歸愣愣的向上看,一張熟悉的面孔,他又低頭聞了聞,味兒也對了。
“還聞,你屬狗的?”孟北望沒好氣道。
孟歸看着他傻笑,忽的嚴肅起來:“對不起。”
孟北望心頭一跳:“什麼?”
“對不……”
孟歸愣愣的看着捂住自己的手,張嘴一口咬下去。
孟北望猛的收回,他看着手指間的牙印沉思着。
他……為什麼要捂住孟歸的嘴?
孟歸雙手環住孟北望的腰,一聲一聲的說着對不起,聽的孟北望腦殼直跳。
他微呵道:“我不接受,你閉嘴!”
孟歸閉了嘴,眼巴巴的看着他。
孟北望問他:“你為什麼要對我說對不起?”
孟歸想了半天:“不知道……”
“……”
曾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頭疼……”孟歸道。
孟北望還未開口便忽聽人群傳來一陣驚呼。
隻見那歌女唱完最後一句詞,忽的起身朝天上撒下一打紙,她在高處,紙張如落雪一般撒下,紛紛揚揚,好生壯觀。
細細一瞧,那上頭竟然有字!
孟北望伸手一接,隻見那紙上竟畫有一陣法,旁邊還寫着:
生門邪陣引亂象,殘害生靈為長生。
孟北望:“?”
什麼狗屁?
他擡眸再看那歌女,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孟北望皺眉,他猛的看向酒樓門口,正巧和一個熟悉的身影對視。
糟了!
那男人看見了他,慌忙往外跑。
他剛要開追便覺懷裡一沉——孟歸睡着了。
他看看外面放棄了去追。
反正被看見了,不如直接去生門報信,讓他們自己解決。
他抱着孟歸往外走,一路上流言四起。
“這這這……真的假的!”
“假的吧……不可能吧。”
“這都有陣法,是真的吧……”
“哎呀哎呦,好邪的陣啊!我略懂一點,造孽呀!這是真的!真的!”
“我的天……”
……
宗府。
男人狂奔進門,一邊大喊不好了,一邊朝宗文屋門奔去。
“主子!不好了!”
門被拉開,宗大娘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男人立刻收了聲。
宗文從屋内走出:“娘,你先出去,我有些事要辦。”
“哦,好,你忙你忙。”
宗文将人帶進屋忙道:“怎麼了?”
那男人道:“不好了主子,那個孟什麼……哦!孟北望!好像還有他弟弟,一直跟着我,恐怕會去提前告知生門啊!”
宗文眉頭一皺:“不可能啊,他們倆今天一直都……”
不對。
“你确定是他?”宗文道。
“我敢拿命保證!”
“好,走。”
宗文拿了把劍,一路來到了孟歸二人所在屋中。
門開了,屋内“孟歸”道:“哎?宗家主這可是有什麼事?”
“有事。”宗文道:“看看你是不是活人!”
一劍封喉,“孟歸”睜大眼睛驚愕的看着他,緩緩倒了下去。
他的身形在落地的瞬間化為了一張白紙,最後自燃化為飛灰。
外面,“孟北望”走進屋,宗文反手将他一同料理,看着地上兩捧灰,宗文靜了一會兒。
他翻出紙筆,寫下了什麼,又叫人帶來信鴿,将其放飛。
————
孟北望走出酒樓,找了個客棧開房。
孟歸一覺睡到了晚上,可見是醉的不輕。
他緩緩睜開眼,坐起身來。
“醒了?”孟北望道。
“嗯。”
孟歸揉了揉太陽穴,迷迷瞪瞪的問孟北望:“我沒發酒瘋吧。”
“發了。”
“啊?怎麼個發法?”
“抱着我喊娘。”
“?”
“哭的稀裡嘩啦,撒丫子亂跑,還抱着我來回說對不起。”
孟歸綠着臉:“我……為何要說對不起?”
孟北望被孟歸的表情逗笑了。
“你說不知道。”
“……”
“其實也還行,挺乖的。”
“……?”
什他媽挺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