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北望正色:“好了,不說笑了,你看看這個。”
他将那張畫有那所謂的邪陣的紙遞給孟歸。
孟歸看了一眼,陷入沉默。
良久,他道:“什麼狗屁?”
熟悉的一句。
孟北望輕笑一聲。
孟歸難以置信道:“這是什麼?邪陣???你說這是朵曠世奇花我都信!”
孟北望道:“現在咱們得去生門說一下,宗文為何散播這謠言未可知,你我人力有限,最好還是讓生門自己查。”
孟歸伸了個懶腰:“好,走吧。”
二人下樓離去,一路朝生門趕。
來到門前,孟歸敲響了門。
“吱呀”
門後少年探出腦袋。
“你們是有什麼事嗎?”他打着哈欠道。
孟歸笑道:“有點要事,仙人可否進去說說?”
“哎?我見你好生面熟……”少年眯了眯眼:“孟歸?”
孟歸笑笑。
少年:“真巧,你身上那力量散了嗎?”
孟歸一攤手:“哎,被纏上了。”
“沒事,因當是沒道時候。既然是要事,那我便去叫門主了,你們先進來稍等一下。”
雲蓋住了漫天閃爍的繁星,如同絲綢蒙住了雙眼。
不久,那少年又跑了回來。
“二位随我去客堂。”
幾人穿過回廊,進到客堂。
門後屏風繪着高山飛瀑,甚是風雅。
繞過屏風,一眼望見闆壁條案前的八仙桌邊坐着一位從頭白到腳的“玉人”。
那八仙桌擺了四個凳子,應是專門準備的。
晏清擡眸看向三人道:“坐。”
二人坐下。
晏清将茶盞推到二人面前,問道:“夜間喝茶會睡不着,便不放茶葉了。不知二位深夜造訪可是有要事?”
孟歸坐下答道:”是有一事需門主知曉。”
孟歸将那張紙遞給晏清。
“這是宗家家主宗文命人去……呃一個很多人的酒樓撒下去的。”
“湖海酒樓。”晏清道。
“應該是,”孟歸道:“具體宗文想幹什麼我不知道,哦還有,宗文說生門不再為難民付住宿費,還要幹活來抵消那些錢,甚至為了證明起了一個空架子陣法,說是仙人給他仙力來證明。敢問門主,可有此事?”
晏清搖頭。
孟北望又道:“那宗文是個凡人,既然沒有,那他背後的人可能不簡單,因當是同有“仙力”之人。”
晏清聽罷點頭:“此事我已知曉,會着手去查。天色不早了,柳岩,收拾個房間帶他們去休息。”
柳岩應聲。
孟歸起身,拉着孟北望朝門口走。
忽的,他想起了什麼,又拽着人回到了晏清面前。
“我忽然想起還有一事。”孟歸笑道:“我二人不知發生了何事導緻記憶不全,勞煩門主幫忙看看。”
晏清垂眸移開目光,頓了良久方才開口:“誰先來。”
孟歸看看孟北望,眼睛笑吟吟的咪起:“死者為大,我沒死過,讓他上。”
孟北望:“……”
晏清:“……”
孟北望無奈看了他一眼,向前一步。
晏清抓住他的手腕,閉上眼。
杯中的水慢慢變涼,孟歸都快站着睡着了晏清才重新睜眼。
在他睜眼的同時,孟北望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哎!”孟歸吓了一跳,忙扶着人坐到椅子上。
晏清道:“他沒事,隻是太耗神了,睡一覺便好。”
他繼續道:“是魂魄不全而損失了部分記憶。”
“魂魄不全?”孟歸疑惑。
晏清垂眸靜思片刻道:“他應該不是正常死亡,肉身一直以另一種形态存活,而他的魂魄被撕裂後又重組。且他現在魂魄與軀體尚未完全契合,似是才歸體不久。”
孟歸道:“我剛見到他時他是魂魄狀态。一夜之間便有了實體。”
晏清道:“一夜便有了實體?那應當是你們的住處離他肉身很近,魂魄軀體相互牽引方才回歸。”
孟歸怔愣:“我們住處離他肉身很近?”
該不會不小心把房子蓋在人家墳上了把!
孟歸壓下心中震撼道:“就是說……隻要找到他那部分散落的魂魄便可讓他恢複全部記憶?”
晏清頓了頓道:“不用刻意去找,你隻需和他待在一起就行。”
孟歸疑惑。
“他那一片魂魄落在了你身上。”
孟歸睜大眼:“他的魂魄為何會落在我身上?”
他忽然想起二人初見那晚,莫非孟北望是因為那魂魄的牽引才站道他面前的?
晏清道:“這我便不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孟歸懷裡的人,确認沒有醒的迹象。
“另外,”晏清蹲下身,對孟歸道:“我給你看個東西。”說着便擡起手,用指尖在孟北望眉心劃了一下。
一抹豔紅從雪白指下顯露出來。
在看到那摸紅的瞬間,孟歸隻覺一陣心悸。
那并非是什麼傷口,而是一抹畫上去的血痕。
他看向晏清問道:“這是什麼?”
“封印。”
“你下的?”
“不是。”
“……”
晏清歎了一口氣道:“這封印原本便有,從肉身到魂魄鎖的嚴嚴實實,隻是被人隐藏了。我方才将它顯形了出來。”
孟歸道:“這東西,鎖的是什麼?”
晏清道:“他的記憶。”
“他的記憶?為什麼?”
“……我不知。”
“那要怎樣才能解開?”
“不知。”
晏清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放着不用管,要不了多久便會解了。”
孟歸還欲再說便聽晏清道:“天色不早了,去休息吧,明日你有什麼疑問再來找我。”
孟歸雖然疑惑,但也沒說什麼,帶着孟北望離去。
——
“對不起,我騙了你。”
誰?
“不要!你放開我!!我恨你!畫雲妨!我恨你!!!”
畫雲妨?那是誰?
“對……起,願你……”
“……”
“……”
什麼?
黑暗無邊,身如入海。
夢中聲隔着霧,聽不清晰。
唯一清晰的隻有情感。
孟歸隻覺心中有無邊悲哀籠罩,濃烈到如瀚海一般無盡。
難耐至極,唯有止不住的淚方能化解些許。
快醒吧!快醒啊!!
孟歸拼命睜開了眼,入目便是一雙透亮的紅棕眼瞳,而比那雙眼更奪目紮眼的是眉間那血勾紅線。
夢中的情感尚未退去,這紅線又似乎戳中了孟歸某個不知名的點上,剛被人擦幹淨的淚嘩啦又掉了下來。
孟北望:“……”
他慌裡慌張的拿衣袖繼續擦拭。
孟歸被他這麼一擦給擦清醒了,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怎麼個姿勢。
他居然趴在人家身上哭!???
孟歸隻覺一陣燥熱上臉,不用說,肯定紅了。
這臉皮真是該薄的時候厚,該厚的時候薄!
他噌一下站起來,用袖子一頓亂胡噜,把眼淚蹭了個幹淨,背對着孟北望道:“見笑哈哈……”
孟北望:“無事。”
孟歸這麼站了一會兒,等臉上燥熱漸消才轉身坐下,面向孟北望。
孟北望氣質純淨出塵,面容清冷中透溫和,簡直像是個貨真價實的仙人,而現今這眉間一摸紅猶如錦上添花,如仙入紅塵。
孟歸已從那要老命的情緒中脫離開來,現在隻覺得孟北望這張臉美的驚天動地。
孟北望見他盯着自己便開口問道:“怎麼了?”
孟歸道:“你感覺如何?”
孟北望:“?”
“我說這個。”他點了點眉心。
孟北望摸了摸:“什麼?有東西嗎?”
孟歸疑惑:“你摸不到嗎?”說着還伸手摸了一下孟北望的眉心。
指下觸感凹凸不平,是能摸到的。
孟歸:“?”
他在屋中左右看了看,瞧見床邊桌上擺了一面銅鏡,邊爬過去拿了對着孟北望。
“你看。”
孟北望看着鏡中同往日無異的自己更加疑惑了:“到底看什麼?”
孟歸不及思索:“就是你眉間的封……”
心頭一慌,他話音一轉道: “啊,沒事。”
“?”
孟歸放下鏡子,看看孟北望,笑嘻嘻的道:“逗你玩呢,你還認真上了。孟神仙兒,我餓了,你幫我去找點吃的呗。”
孟北望狐疑的看了他許久,被孟歸連推帶催的趕出了門。
看人走遠,孟歸又癱回床上。
“畫……雲妨?”
孟歸喃喃道。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如此清晰的聲音。以往做這種夢聲音都是含糊不清的。
夢醒煙散,就算在夢裡想起了什麼,醒後也根本記不住。
“畫雲妨……”孟歸繼續念叨着。
外頭天方破曉,孟北望因當還要一會兒才回來。孟歸在床上翻了翻,最後在放鏡子的桌上找到了一根樹枝。
這還是那日去給宗大娘送柿子途中随手折的,陪了他這麼多日便也不想扔了。
他用手指随便梳了兩下,打結了也不管,一起拿樹枝盤了。
披上外袍出門。
生門地盤大,回廊也不少,那叫一個九曲十八彎。沒轉一會兒孟歸便摸不着地兒了。
正巧遠處一扇房門打開,走出一位雪衣少女,乃是生門中人。
孟歸見此,走上前去。
“仙女姐姐,請問你們門主在何地啊?”
少女看了看他,道:“找門主何事?”
孟歸直看這人眼熟,她一開口孟歸便認出人來——是初到生門哪位讓人叫她老祖奶奶的姑娘。
孟歸心覺這丫頭不好惹,便拿出了絕活:“哎呀老祖奶奶,您最好了,小的真有要事!您人美心善,求求帶個路吧!”
臨明:“……去你娘的老祖奶奶!你才老!你全家都老!”
孟歸:“……”失策。
孟歸立馬變了臉,雙手合十委委屈屈的道:“我錯了我錯了,姐姐!我是真的有急事!求您了!”
臨明看他這樣子,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停停停!我帶你去,收了你的神通,一大男人也不嫌臊的慌。”
孟歸說收就收:“好的,勞煩仙人了。”
臨明點點頭:“這樣多順眼,走吧。”
兩人一陣七拐八拐,不一會兒便到了晏清房門口。
臨明敲了敲門道:“門主,有人要見你。”
“咔啦”門被打開,露出晏清雪白身影。
他一眼便見着孟歸,扶門的手緊了緊。
“進來吧。”晏清道。
臨明瞅了一眼晏清,等孟歸進門,自己則守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