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歸……或者畫雲妨腦中混亂,一段一段的記憶湧入腦海,紛雜的情感沖刷着他的理智。
他明白了自己許多的下意識。
他爹娘,那滿腳的血泥,那滿山的花,那年少時獨有的生氣……
疼痛、悲哀、喜悅、難過……
數種情緒積壓着他,腦海裡慘痛的畫面刺激着他。
終于再也忍不住,畫雲妨瘋了一般跑出去。
他捂着耳朵跑的飛快,但仍有無數聲音往他耳裡鑽。
“别吵了!”他怒喊道。
好多血……
他拼命的跑拼命的跑,想跑出絕望,但是為何一眼望不到頭啊。
他意識不清晰,隻知道往前跑。
萬幸街道夠長,夜間也無人,不然非得撞的頭破血流。
可他還是撞到了人。
那人被他撞的悶哼一聲,雙雙倒地。
畫雲妨正要起身,被撞的人卻抱住了他,抱的死緊。
他低聲道:“放開……”
“别跑了!”孟北望喝道。
畫雲妨渾身都在抖:“我叫你放開!”
孟北望看向他通紅的眼眶,摟着人坐起身。
他一手鎖緊畫雲妨的腰防止人掙脫,一手抹去人臉上的淚。
他放緩聲音道:“怎麼了?可是想起什麼了?不要憋着,同我說好不好?”
畫雲妨喘息聲越來越大,最後哽咽出聲,但就是犟着不流淚,手卻死死回抱逮到他的人。
心中壓抑的難耐之極,他一口啃上孟北望的肩膀,咬的極其用力。
孟北望皺起眉,一聲沒吭,随便他咬。手上還一下一下輕拂他的發絲。
沒一會兒,畫雲妨松開嘴,他依舊抱的很緊,隻是在竭力壓抑哭聲。
孟北望聲音更緩:“想哭就哭,不要憋着。”
“沒人知道……”畫雲妨道。
孟北望心頭軟了一片:“我知道,我在,我聽着。”
淚終于決堤,但他哭出來竟是安靜的,隻有不穩的氣息和源源不斷的眼淚。
孟北望感到懷裡的人松了勁,捧起了畫雲妨的臉。
他越看越痛心,一隻手輕撫他的發頂,一點一點親吻着他,額間眉心、鼻梁臉頰,最後落于唇瓣。
淚鹹的發苦,一路苦到心間。
孟北望一觸即分,繼續抱着他等人回神。
“我看見爹娘被斬首了……”畫雲妨喃喃道。
孟北望一怔。
“他們看不見……他們說那不是我爹娘。”
“我殺了他們,我……殺了好多人。他們成了泥沾在我腳底……真的好難受。我殺了好多無辜的人……我該去死的,我該償命。”
“我好疼,我真的好疼。他們拿劍捅我,好多把劍……”
“但我好像……又救了他們,可為什麼救人也那麼痛啊。”
“我控制不住那力量……好像是我害死了爹娘?我見不到他們了,我再也沒有家了。”
孟北望與他額頭相抵,輕拂他的面頰,抹去臉上挂着的淚。
“不怪你……”他低聲道:“不是你的錯。是這天對不起你,對不起死去的人。”
“你現在有家了。有我在呢。”
畫雲妨眼中依舊茫然,顯然還沉溺在回憶裡。
他忽然笑了,他沒有焦距的眼睛直直看向了孟北望:“對啊,還有你啊……”
孟北望微微睜大眼。
“我還有兒子啊!”
“……?”
孟北望按住畫雲妨的肩蹙眉道:“兒子?你哪來的兒子?誰的?”
畫雲妨笑着迷糊道:“撿的。”
孟北望心裡莫名一松
“那他……叫什麼?”
“孟北望。”
“?”
孟北望滿腦疑問,但看這人傻乎乎的樣兒又不忍心問太多,怕問到讓他難過的。
畫雲妨有一搭沒一搭的同孟北望說着話,臉上的淚幹涸,黏糊糊的。
天邊泛白,畫雲妨趴在孟北望懷裡睡熟了。
那日舍懸煙之事了結後畫雲妨被推入陣中昏迷。孟北望同晏清打了一架——實際上是晏清單方面挨揍。
打完後那石頭才開口解釋,說是亂象餘韻可以刺激一下記憶,能讓他想起一些。弄得孟北望一陣無語。
孟北望抱着畫雲妨回了生門屋中,給人擦了把臉便出去了。
約莫半個時辰,畫雲妨醒了。
他緩緩坐起身看了看周圍,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良久,他回過神來。
垂眸整理腦中混雜的記憶。
“所以……”畫雲妨心道:“我就是傳說裡的那個神仙?”
正在此時,孟北望推門進來。手中端了一碗馄饨。
畫雲妨看見他,心裡一言難盡。
他一直把孟北望當兒子養,怎麼就發展成現在這樣了呢?什麼時候養歪的?
孟北望舀起一塊馄饨吹了吹,遞到畫雲妨嘴邊。
畫雲妨别扭道:“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