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留着一大把白花花的胡子,發絲間也穿插着一縷縷花白的頭發,慈眉向兩邊伸長,嘴角帶着微笑的弧度。他佝偻着背,手中拄着根木制的拐杖,正含笑看着對面人。
其實作為上仙,他們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容貌不被年齡所影響的,畢竟是不老不死的神仙了。
除非像這位已經活了太久太久的古董一樣,已經不在乎自己的外表了。
被稱作舊谙的人微一低頭,露出一截瓷白的後頸,他依舊隻是淡淡地、無甚表情地低聲道:“大長老,我沒有收徒的打算。”
大長老也叫元幼上仙,據說是上仙界目前活的最久的一位上仙了,自三界被劃分以後不久,元幼上仙就得到神格,生活在上仙界,他見證着上仙界的仙者越來越多,又一下子銳減,又慢慢增多,數千年的閱曆讓他覆盡了古老滄桑,也看盡了人情世故,得到了一聲人人尊稱的“大長老”。
大長老一手撚着白花花的胡子,幾乎要被耷拉下來的松弛眼皮蓋住一半的眼睛掃視了一下四周,感覺這地方很适合自己養老,因為實在太偏僻了,除了他自己和滿庭的梅花草木,恐怕找不出其他活物了,
他搖搖頭,慢慢說道:“你啊你,這般無趣可是很難度過往後這麼多年的,你自得到神格來這上仙界已經……唔,多少年了啊,真是年紀大了,都忘記你剛來時的場景了。這麼多年了一個人在這浮夢居,也不去人間看看,不無趣嗎?”
邬玄燭低着頭沒回話,其實他覺得一個人好得很,起碼比多幾個沒用的凡人圍在身邊要好很多。
畢竟這麼多年沒一個神格被收下的事迹這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舊谙上仙也是略有耳聞的。
他認為一旦收了徒弟,那便是要盡責的,倘若沒能教好,自己心裡也不會安甯。
大長老笑着将邬玄燭肩頭的梅花輕輕拿下來,勸道:“去看看吧,即便不收徒。”
邬玄燭眨了一下眼,想回絕,但終究還是沒有,他像是下定決心般道:“我明白了。”
大長老目送着他離開,越發覺得這小上仙的禀性實在太像一個人了,但大長老絞盡腦汁,竟半天也回憶不起像誰。
他兀自搖搖頭,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邬玄燭離開後直接來了雪雲落,他覺得連大長老都來叫了,再有一千萬個不願意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人們說是來求仙的,雪雲落這裡卻沒有那些傳統的比武或是其他什麼競争,在普通人眼裡也見不着所謂的上仙,他們隻是來走一遭碰碰運氣,說不準就給看上了。
更像是鬧着玩的。
所以當邬玄燭來時,看到的便是一衆凡人遊走的遊走,喝茶的喝茶,談天的談天,實在是不成氣候。
他蹙了蹙眉,眼神掃過衆人,竟難以找到一個順眼的。
倒不是舊谙上仙眼界太高,而是這幫人實在像是來耍雜的。
他漫無目的地走着,殊不知自己一身廣袖白衣吸引了許多行人的目光,這其中便有方才那黑衣男子的一道。
就他了。
黑衣男子這麼想着,放下手中的茶盞,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上去。
邬玄燭在他起身時就注意到了。
他的身形實在高挑,放在行人中很難不被一眼發現,再加上極其俊朗的五官,含笑的眼眸仿佛蘊藏着外頭散碎的陽光,直直地走來時,邬玄燭竟一瞬間顧不及眨眼了。
那人略帶着笑意,嗓音低沉又恰到好處有些局促,“舊谙上仙。”
“你認得我?”
邬玄燭打量着他,感受出他身上不算太厚但也不至于如同他人一樣稀薄的靈力,覺得這位很适合收去交差。
“上仙曾前往渝州除魔,我當時躲在角落親眼目睹您的除魔之術,就一直記在心裡,潛心修行,聽聞今日雪雲落會有上仙下凡收徒,便想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您,看來我得運氣很好。”
邬玄燭直接問:“你想拜我為師?”
“是。”
“可以。”
這麼容易?
盛晔有些驚訝,但很快他反應過來,眼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光,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他低下頭輕聲喚了句:“弟子問師尊安。”
正巧此時日頭從雲層中探了出來,點點耀眼的暖橘色光芒照在盛晔身着黑衣的健碩身子上,打下的影子不偏不倚地落在邬玄燭腳下,離得這麼近,邬玄燭甚至能看到他高高束起的馬尾帶着搖曳的發絲。
就這麼招搖地在邬玄燭面前晃悠。
邬玄燭不自覺眨了一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