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盛晔眸中寒光一閃,手在背後醞釀着靈流,他腳步極輕地走向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眼睛一眨也不眨,漆黑的瞳孔直視前方。
他的功力極好,走過的地方甚至連一點細小的氣流都不曾帶起,就這麼毫無聲息的走到了那層書架的拐角處。
他自認方才翻找書籍的時候發出了聲音,雖然不算大,但在這麼寂靜的環境中也清晰可聞,可那人卻出沒有半點聲,怕是已經觀察他許久了。
盛晔腳步一頓,乍然飛身上前,緊接着……
他看到了一臉懵相的宋谪,正蹲着準備撿起被他不小心碰掉在地上的書,突然間看到個黑色活物詐屍般出現在眼前,宋谪被吓得不輕,他張了張嘴,複又閉上,如此重複了幾次才道:“你……你是舊谙上仙的……小徒弟?”
盛晔氣勢洶洶劈出去想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的手繞了個大回旋,僵硬地撥了一下還在搖晃的馬尾,随後他表情木讷地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什麼蠢話,人家為什麼不能來這兒看書。
躊躇間,倒是宋谪先開口了:“我看書太投入了,沒注意到有人進來了。方才那聲吓到你了吧?”
盛晔本想搖搖頭,但仔細一想,這不正好可以幫他遮掩麼?
“是啊,我都不知道原來這裡還有一個人,您是?”
宋谪輕笑,“對不住,我是月華上仙的弟子宋谪,今夜來這看看書,不曾想還還遇見了你。”
盛晔一挑眉,“你認識我?”
“曾在浮夢居見過一眼,”宋谪解釋道,“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盛晔。”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這人,高挑的身材,溫順的氣質,既然他不是上仙,那他是如何進來的?這座藏書閣處在浮夢居和南枝别院之間,以他的了解,應該是隻有舊谙上仙和月華上仙才可以打開,而月華上仙已經閉關了九年多,難道他也向邬玄燭要了靈力?
盛晔有些不解,不過他也不好過問。
宋谪笑道:“幸會,沒想到盛公子和我一樣喜歡晚上來看書啊。”
盛晔沒否認,心下想着既然找不到書了,不如離開好了,于是他道:“那宋公子慢慢看,我看完了就先告辭了。”
說完,就在宋谪的目光下推門離去了。
第二日一早,邬玄燭便在浮夢居等他們了,待兩位弟子收拾好就立即上路。
三人來到人界後便一路從雪雲落下行,總算是在天黑之前趕到了可以落腳的一個地方——古暮鎮,隻是這地方實在是有些擠腳,好懸才讓他們租到了三間屋子。
古暮鎮地處鬧市地段,日日來往的商販絡繹不絕,加上百年前清淵之戰大約就是以這裡為中心的,故被特殊關照着,一來二去的,竟成了這周邊數一數二的繁榮之地。
他們三人來時路旁買東西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吵得邬玄燭頭昏腦脹,一會兒是“瞧一瞧看一看啦,新鮮出爐的大燒餅,可香可脆了!”一會兒是“綠豆糕!手做綠豆糕!”
聽到綠豆糕時,邬玄燭明顯往那兒偏了一下頭,但那隻是一秒鐘的事,像是小孩子剛信誓旦旦地和娘親保證過不再吃零食,但上街時還是忍不住被吸引了,想看一眼解解饞,但又怕被娘親笑話一般,立馬轉回去。
阿霰則是真的沒有逛過這樣熱鬧的市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從前在自己家人附近的窮鄉僻壤闖蕩,各種犄角旮旯都遊蕩過,但從來沒見過此等繁華,上一次讓她震驚的地方還是雪雲落,但雪雲落的熱鬧和這種極具煙火氣的熱鬧又不一樣,于是努力瞪大眼,妄想塞進整個市集一般,也不眨巴一下,生生被陽光晃出了一層水霧。
反觀盛晔,他就沒有那麼熱情了,但也沒有舊谙上仙那般克制疏冷,遇到些有趣的攤子他會多看上兩眼,但大部分還是激不起他什麼興趣,反倒是他的師尊更有意思。
他還在想那本《上仙名集錄》錯亂的原因。
用晚膳之時,走了一天路,别說阿霰了,連修為深厚的盛晔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隻是他們還算有涵養,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端上來時吃相也不算太難看。
吃飽喝足後,二人才感覺出什麼不對。
師尊并沒有一起吃。
邬玄燭對食物沒有太大的欲望,此時正站在屋裡注視着窗外。
窗外繁星點點,月鈎挂在樹梢上,裝飾着如墨一般黑的夜空。
若是在外行人眼中看起來,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沒什麼區别。
隻是……
邬玄燭皺皺眉,他的感覺沒有錯,古暮鎮有古怪。
白日裡熱鬧,人氣蓋住了一切,感受起來不清晰,緻使他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當人都散場了,森森鬼氣便也壓抑不住冒了出來。
即使這詭異之處隻有一點,但舊谙上仙是什麼人,任何異樣都瞞不過他的。
邬玄燭垂目,默默伸手将窗戶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