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濃霧才漸漸散去,眼前的畫面又變了。
映入眼簾的是黑金色的壁觀,鋪設着厚重華麗毯子的地闆,高高懸挂的壁燈照亮了肅穆的大殿,牆上憑空長着幾株紅色妖豔的花,叫不上名字,四角棟梁柱子雕刻着瑰麗的巨蟒紋路,一直彎彎繞繞延續到屋頂,屋頂極高,蓋着團團缭繞的黑霧,黑霧下最高位是一個黑金色的座椅,象征着至高者的權力。
四處透露着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邬玄燭解開結界,往前走了走,不知道自己觸發了哪一段記憶。
下一秒,隻見大門處匆匆忙忙地沖進來一個人,神色略有些焦急,似乎在尋找什麼。
她好巧不巧便是上一段記憶末暈倒的羽若上仙!
邬玄燭本意是趕緊找到盛晔然後出去的,那人無論什麼身份畢竟是自己的弟子,自己總不希望一個活生生的人命喪于此,況且這禁術很大可能就是沖着他來的,欺師之罪待出去之後再算也不遲。但他發覺現下自己連他的氣息都感受不到,給他的那塊玉佩凝着自己的靈力,但它如同消失了一般,什麼也感受不到。
看到羽若上仙,他也隻好先跟上,看看能不能找出盛晔。
羽若上仙步履匆忙,輾轉過了大殿,又駐足了會兒盛晔的房間,剛要走過一間不起眼的屋子,蓦地像是聽到了什麼,她停住了,悄聲藏在半開的門外。
邬玄燭走過去,往門裡瞟了一眼,沒看見什麼,隻有兩個魔族手下,聚在一起說着什麼,隻聽他們道:“你小心點!這花要是壞了,一百個你都不夠魔尊殺的。”
“我知道我知道,唉少尊才那麼小,魔尊怎麼忍心給他下這毒的……”
聲音瞬間消失,旁邊那位大力捂住了說話那人的嘴,瞪了他一眼,“别說了,被聽到就完了!”
兩人不知的是,他們的對話已經全被聽見了。
羽若上仙的指甲深深地嵌進了牆,她的瞳孔倏地收縮,劇烈地震顫着,似乎不敢相信聽到的一切。
邬玄燭心沉了沉,大步上前,那兩人讓開了些,他正好看到了被養育得嬌嫩異常的毒花!
花朵孕育在充滿靈力的血池中,每日都以鮮血灌溉,鮮紅的血液滴在豔麗的花瓣上,仿佛是在黑夜中化形的魅妖,危險而美麗。
原來……盛晔體内的魔毒,竟是被魔尊所下的麼……
邬玄燭呆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莫名其妙地想,盛晔那時,應該是怎麼樣的心情呢……
邬玄燭心情忽然有些難以言喻,他回過頭,門外的羽若上仙正死死地捂住嘴巴,渾身止不住地顫抖,眼圈紅透,淚水洇在眼眶中,下一秒奪目而出,打濕手掌。
過了一會,她扶着牆站直了身子,而後踉踉跄跄地跑遠。
忽地,整個夢境晃了晃,畫面變得不清晰,邬玄燭内心一震,“盛晔!?”
白牆上出現交錯的裂痕,快速地蔓延開來,縱橫交錯着。
“盛晔,冷靜下來!不要再想了!!”
緊接着,地面上也開始四分五裂,方才還在說話的兩個魔族的人如同石化了一般,在原地一動不動,面上灰死陰沉着,圓瞪的雙眼直視前方。
“盛晔!聽得到的話……”牆上懸挂的壁畫砸下來,邬玄燭沒有躲開,夢境塌陷之物尖銳的角狠狠地砸傷了他的肩膀,“……捂住腰上的玉佩!”
話音才剛落,方才呆住的兩人也粉碎了,夢境中的一切再次消失,強烈的白光照的邬玄燭睜不開眼,地面劇烈地搖晃,仿佛要将人甩出去一般。
邬玄燭知道這時候夢境中的萬物都在崩毀,找人是最好找的,他努力睜開雙眼适應愈發刺激的白光,想看清周圍有沒有人,無奈白光還是太刺眼了。
邬玄燭偏頭用手擋着光,不死心地又喊了盛晔一句,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須臾,晃動停止了,周遭重新安靜下來,白光漸弱,他知道這是又重新轉換畫面了。
方才被白光刺激過的眼眸一下子沒能适應,眼前一片片白點飛快地變動,讓他有些眩暈。邬玄燭用力眨了眨眼,定睛一看,他又重新回到了最開始那個房間。
小盛晔在床/上酣睡着,無知無覺。
邬玄燭還來不及思考,門就被突然打開了,動作很輕,進來的人滿臉憔悴,俨然是羽若上仙。她把門關好,就這麼站在門邊看了一會床上躺着的人,像是不敢上前一般。
半晌,她才微微移動步子,在床沿坐下,眼神複雜地盯着小盛晔,邬玄燭看得出,她的眼神已經沒有了第一次畫面時的光彩,完完全全暗淡了下來,裡頭裝滿了歉意、悲傷、不舍,還有一絲決絕。
羽若上仙伸出手,顫抖地覆上熟睡中人的面頰,那手已經布滿皺紋,幹枯得猶如烈日炎炎下奄奄一息的花。邬玄燭這才發現,她整個人都已經老去了,一頭長發有一半都是白的,其餘的像是還來不及褪色一般,蒼白的肌膚不再光滑,眼尾布滿皺紋,松弛的頸部皮膚垮垮地挂着。
明明是上仙,卻比同年的凡人都要老上幾十歲。
邬玄燭想不通,莫不是魔尊做了什麼?
他看着羽若上仙留戀地在小盛晔臉上輕柔地撫摸着,一遍又一遍,小盛晔似有所覺,動了一下臉,緩緩睜開朦胧的眼睛,“……娘…娘親?”
羽若上仙再也忍不住,淚水迅速彙聚起來濡濕了長睫,她不願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看到自己這副模樣,于是連着衾被一起将人抱起來,顫抖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