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再次崩塌，畫面中的人如同瓷器一般一個個碎開，空間異常迅速地被摧毀，像是被靈力震碎一般。

邬玄燭知道要來不及了，他顧不上四處崩塌的牆，在一片混亂中找尋一個身影。

周遭白茫茫的一片，他的雙眼如同被蒙蔽了一般什麼也看不清，他化出劍，通體紅光的劍身穿過了霧氣，但還不夠，這隻能看清自己身邊，邬玄燭顧不着靈力反噬了，他一劍指向正上方，靈力流向劍柄，一道紅光倏地劃破濃濃霧氣，沖破陰霾，白霧一靠近它就瞬間消散，奪目的紅光吸盡了吹不散的濃霧，然後如箭一般回到劍身，射/入手中，在邬玄燭體内劇烈炸開。

他咽下喉頭裡湧上來的血沫，收起長劍迅速往四周環視了一圈，終于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不要命一般散發着靈力的盛晔，他正把自己蜷縮在角落，竭力抱着頭。

下一段記憶沒有再出現，邬玄燭知道盛晔已經堅持不住了。

常年穩如泰山的舊谙上仙卻一反常态地跑過去，停在蜷縮的人面前，試探道：“盛晔，停下來，别浪費靈力了。”

“……”盛晔沒有聽見。

“盛晔！”

邬玄燭皺起了眉，再這麼下去會沒命的！

他暗自吸了口氣，随後緩緩蹲了下來，一隻冰涼的手覆蓋上了盛晔用力到止不住痙攣的手，另一隻手抱住了他的後背，“停下來。”

“……”

“盛晔，停下！”

這聲音像是方才那劍光一般蓦地沖進了盛晔混沌不堪的腦子，在其中劃出來一道清明，原本被阻滞的思想開始緩慢前行，他甚至睜開了茫然的眼睛，擡起頭，怔怔地看着面前眉眼如畫，卻永遠如如冰似雪的一個人。

這是……他的師尊……

盛晔渾身麻木，隻有思緒在龜速動着，他盯着眼前人，似乎在他眼中看出來一絲擔憂。他僵硬地扯了扯唇，想笑一笑，給這個還願意給他一點擔憂的人。

畢竟從她娘過世之後，再沒有人這般對待自己了。

他有時都覺得自己快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邬玄燭用自己冰冷的手一下一下拍着盛晔顫抖的脊背——那麼寬厚，此時卻顯得那麼脆弱。這是邬玄燭從夢境中學來的動作，他笨拙地想安撫他。

在邬玄燭一下又一下輕柔的拍打下，盛晔閉起了雙眼，長而卷翹的睫毛不停顫抖，呼吸仍有些急促，周身爆發的靈力卻是慢慢少了下來。

良久，等他周圍沒再有靈力萦繞着，邬玄燭放開他，問：“好些了嗎？”

“……”盛晔沒回話，他睜開眼，漆黑的眼瞳已然平靜了下來，裡頭沒有了慌亂和瘋狂的神色，他盯着邬玄燭看了許久，忽然猛地往前一撲，抱住了他的師尊，就像個剛受過摧殘的孩子看見了熟悉的長輩一般，委屈巴巴地把頭埋進了邬玄燭的肩膀，他輕哼了聲，“嗯。”

“……”邬玄燭遭受了兩次雙倍靈力反噬，又被他這麼沒輕沒重地一撲，差點就要坐到地上去，他連忙用手支撐了一下地面，才穩住了自己。

他的臉頰上纏有幾縷盛晔的發絲，身上是盛晔散發着溫暖的身子，他愣了愣，雙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兩人在一片虛無的幻境中擁抱了很久，誰也沒有出聲，似乎時間也就這麼定格了。

良久，盛晔才悶悶地開口道：“師尊。”

“……嗯。”

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全鋪灑在邬玄燭的頸側，弄得他癢癢的。

“師尊。”

“我在。”

盛晔不厭其煩地：“師尊。”

“……”邬玄燭歎了口氣，雙手僵硬地、緩慢地環上他的後背，“我在這，怎麼了？”

盛晔将頭更加深地埋進去，“以後隻有師尊可以保護我了。”

邬玄燭頓了頓，偏過頭看自己身上的那顆腦袋，竟然看出了一絲委屈。

但舊谙上仙公正慣了，他輕聲開口：“你還需要我保護麼？”

“魔族少尊？”

邬玄燭能感覺到自己懷裡的人渾身一僵，他坐正了身子，低着頭道：“我不是故意隐瞞的。”

邬玄燭身上的溫暖源消失了，他的身子又慢慢回歸冰冷，“那你有何目的？”

“你也看見了，我要去找月華上仙。”

邬玄燭垂眸思索了一番，月華上仙是羽若上仙的弟子，讓自己的兒子去找他，目的是什麼不言而喻，他想了想，問道：“你和……魔尊他……”

盛晔眸光冷了下去，嘲諷地笑了聲，“我和他唯一的關系，還是靠我娘親聯系起來的，如今，可真稱得上什麼也不是了。”

邬玄燭看着他，“所以他想利用你的身份，潛入上仙界？”

“是，”盛晔毫不猶豫地回答了，但話鋒一轉，“不過，我沒想答應他。”

“你不答應他，你身上那毒，都是怎麼處理的？”

盛晔冷笑一聲，“他不會讓我那麼快死的。”

“……”邬玄燭斟酌了一番，還是問道，“羽若上仙的身子是怎麼了，為何會變成那樣？”

他能看得出魔尊那一掌沒下狠手，他無論如何應該也是沒想她死的。

“我娘……我早就知道她不想同魔尊生活了，但她帶不走我，”盛晔皺眉，“我不知道她為何會衰老得如此之快，明明是有神格的上仙……”

邬玄燭知道盛晔自己也看出來了，羽若上仙最後是過度使用靈力加速衰老而亡的，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自然死亡，并非是受傷。他還有很多想問的，但看了看盛晔的臉色，還是決定先不問出口。

“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