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阿霰又“噔噔噔噔”地跑進屋裡,急吼吼地帶上了面紗,跟上他們。她實在不想在這客棧聽左鄰右舍拼命的咳嗽了,明明不是她在撕心裂肺地咳,卻聽得她異常難受,那種要斷不斷的聲音,簡直揪得她全身都要扭了起來,從昨日夜晚到現在,她都恨不得将自己耳朵給封住,覺着自己若是再聽下去,簡直快要瘋了,連書都沒看下去,刀也練不成了。
現在好了,随着師尊出去,至少不用再聽到這麼多張嘴巴一同咳咳咳了。
這附近的藥鋪有很多,距離近的遠的都有,這幾日好些人都發起了高熱,果然都一刻不停地來藥鋪抓藥,每個人都打包了好一袋,藥鋪裡人擠人,狹小的空間被身體不适的人們堵得水洩不通,一陣接一陣的咳嗽回蕩在藥鋪裡,隔着一裡地都能聽見。
藥鋪的東家捂着口鼻遠遠得坐在櫃台後面,視這些病人如洪水猛獸般地退避三舍,也不計較草藥多一斤少一兩了,大緻秤量一下就付錢走人,連錢都是放在一旁桌子上沒經過自己手的,生怕被傳染了,徒留幾個悲慘的小厮欲哭無淚地替老弱病殘抓藥,那表情跟活生生吃了毒藥沒什麼區别,要死不活的。
沒過一會兒,藥鋪一些有關退熱止咳的草藥便被洗劫一空,好幾個櫃子都空空的敞着,邬玄燭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忽然有位像是實在支撐不住了似的,直接就在店門前坐了下來,一手緊緊捧着剛抓來的草藥,一手顫抖捂着口鼻,終于克制不住地死命嗆咳起來。
東家就坐在門口,一聽這聲音便不得了,頭往外一撇,見是一個老頭坐在自家台階上咳嗽,臉色當下就變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不善地伸出手指指着他吼道:“老頭兒坐那幹嘛!?要咳别在我門前咳,随便去哪兒死了都沒人管你!”
老者看起來像是沒有聽見,店家一看就不樂意了,連忙罵罵咧咧地起身親自去趕人,剛走到門前,便擡起一隻腿踢了出去,然而下一瞬,一陣風襲來,他隻感覺自己的腿踢在了某個輕軟的物體上,被阻隔在了老者旁邊一米處,他剛要怒罵,卻看見身旁站着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長發未束,在風中襲動,即使是用棉布緊緊捂住了口鼻,也難掩一絲絲梅花香氣探入鼻腔。他的面上用雪白面紗蓋住了,隻露出清冷肅穆卻格外俊美的眉眼。
這人修長五指翻飛,似乎是從空中收回去了什麼東西,下一秒束縛他腿的那團綿軟之物驟然抽離,他一腳還沒來得及移開,重心不穩,慌慌張張地踉跄了幾步才站穩,好懸才沒有從台階上滾下去。
他一時氣急敗壞,哆嗦着手指指着邬玄燭,“你什麼人!在這做什麼,剛才使了什麼妖術!?”
邬玄燭沒理他,徑直蹲下來去探老者的額頭,手背傳來的溫度燙得驚人。
“問你話呢!”
這時,盛晔和阿霰也沖了上來,擋在邬玄燭和老者跟前,盛晔伸手不容置疑地将店家還戳着的手臂按下去,力度大得驚人,但面上還是笑眯眯的,“恕我眼拙,貴店石階難不成是金子做的,外人坐一下都坐不得嗎?”
店家鼻子都氣歪了,偏偏能活動的那隻手還被面前這位言笑晏晏的黑衣男子緊緊抓着,動彈不得,他瞥了一眼地上佝偻着半死不活的老人,又看看面前這些來者不善的閑人,覺得還是自己的健康重要一些,于是猛地一甩手臂,把自己甩地踉跄幾步,怒道:“随便你們!”
說着,他氣沖沖地走回藥鋪,坐回那個三尺遠的座位,憤懑地盯着這邊。
阿霰迎着他不善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她沒管店家什麼表情,回頭找邬玄燭去了。
邬玄燭先是探了探老者的額頭,發現溫度不容樂觀,又看他咳得生不如死,皺着眉向他體内灌入一絲靈力,冰冰涼涼的一點點,卻如靈丹妙藥一般及時止住了老者的咳嗽。
老者全身還在止不住地顫抖,那是咳嗽咳的,他轉過頭暈目眩的腦袋,還沒看清眼前人,就先佝偻着背感激涕零道:“多謝天師,多謝天師!”
“不必,能否伸出手給我看看。”邬玄燭扶着他坐正,淡淡道。
“行,行!”
老者立刻遵言伸出一隻蒼老枯瘦的手。邬玄燭兩指搭在他的脈搏上,半晌無言,忽然,他又聞到了空中飄來的一陣熟悉的草藥氣息,一瞬間封閉了他所有的感覺,腦海中隻剩下這一個味道在四處碰撞。
邬玄燭将手收回去,低頭看了一眼老者懷中那個潦草包裝的紙袋子,隻見裡面一些幹枯的草藥四分五岔地戳了出來,搖搖欲墜。
驟然間,盯着草藥包的邬玄燭眼角猛然一跳,心跳加快了幾許,他的腦海中忽然蹦出了三個字——
挖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