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玄燭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顯得有些春光滿面，“去過，她不在。”

“又不在，這三天兩頭不在鬧春樓，事務應當交給他人了吧……”盛晔自語道，忽地想起什麼，“對了，師尊，今日那位過世婦人的夫君說他們病發時曾外出尋求草藥，有一位自稱神醫的人給過他們幾副藥，吃了後過不了多久就開始咳血，緊接着便病情嚴重至身亡，但今日他前去尋仇時那神醫早已不見，我懷疑，那位自稱神醫的人是知道什麼的。”

邬玄燭眉梢低蹙，神色間隐隐有些疲憊，但他脊背仍然挺拔，長身玉立，若非盛晔此刻直直地盯着，近看也根本看不出什麼疲倦之色，他低聲道：“先留意着，待靜翕将藥研制出來吧。”

盛晔于是就噤了聲，靜靜地看着面前垂眸思索的人，面容素白，帶着清冷的俊美，鼻側小痣在燈光打下的陰影中若隐若現。盛晔知道這幾日邬玄燭都沒怎麼睡，白日裡又不斷奔波尋找，上仙的體格較常人而言是要好上許多的，他們可以接受連續幾日夜裡都不合眼，白日裡仍然不停歇，但上仙也是人，人就是有限度的，顯然邬玄燭體格要比一般上仙要差上一些，但他依然還在撐着。

盛晔有心要叫邬玄燭早些躺下歇息，于是提步欲去熄燈，可手還沒碰到，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頗有些猶豫不決，不知要不要在此時告訴邬玄燭。他停頓幾秒，放下手，道：“……師尊，阿霰她也染病了。”

邬玄燭擡起頭，平靜的面龐上沒有露出什麼表情，連眼神也是依舊的波瀾不驚，隻是他聞言後便立馬起身了，“我知道了，你先睡吧，我去看看她。”

說着，邬玄燭拉開門走了出去，留下輕輕的一聲閉門聲。

四周陡然安靜。

接連幾日過去，靜翕還是沒有摸索出有關此病之藥的雛形，他早已把死去的人和妖摸透了，卻是怎麼也無法将藥研制出來，要麼是少這一點效果，要麼就是少那一點效果，全然無法達到治愈的标準，連日以來的廢寝忘食簡直熬幹了他往日流露在外的随意灑脫氣質，清秀的面頰籠罩着陰霾與凝重，連話語間都少了三分輕浮四分慵懶。

僅僅隻是夢梭鎮就已經出現了幾十例病逝者，整個鎮子的百姓無一不提心吊膽着，得病了的想盡了法子苟延殘喘，沒得病的将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滴水不沾。

自從漁井村查出水源才是導緻毒素傳播的媒介後，靜翕便立馬着手告知百姓這個消息，讓所有人務必将水燒熟了再喝，這段時間切勿用食生菜生食，還将蒼術扔進井水中以消散毒素。

這方法雖然不能保證一定不會被染上病，但效果還是有的，起碼這幾日裡感染的人在逐漸下降，隻是已經患病的人無法得到治療。

幾日裡阿霰的病情也反反複複，她是妖族的身體，相較常人而言有一定的内力來抵抗病毒，再加上邬玄燭每日的靈力灌注，是故幾日下來她的症狀還隻停留在咳喘和發熱上，并沒有再往下發展到危急的地步。

這日，邬玄燭看完正在昏睡的阿霰并沒有異樣後，悄聲從屋子裡出來，對着空蕩蕩的走廊駐足了片刻，轉身走向了另一個房間。屋門并沒有合上，裡頭明光沿着門縫透出些許，時不時還傳來桌椅被挪動的聲音。

邬玄燭擡手推開了門，房中人擡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邬玄燭走進去，“如何？”

靜翕看見來人，将執在手中把玩的秋毫擱下，脊背一放松就靠在了鋪上毛毯的椅背上，拖着嗓音道：“不如何，我想了一個上午了都還沒喝口水吃口飯，你怎麼就空手進來了——”

一旁枕在靜翕推疊着的廢紙上昏昏欲睡的小火狐經這一嗓音一嚎，原本眯縫的黑眼珠登時就睜大了，打了個哈欠清醒過來，用前腳支起身子，随靜翕一同望向邬玄燭。

靜翕瞧着它那樣兒，覺得好笑又可愛，順手摸了一把它的耳朵尖。

“……”邬玄燭沒理他，徑自拿起他随意攤在桌面上的紙，上面一條一條地寫了好多草藥及此次病害的症狀，草藥邊上寫滿批注，但似乎沒什麼作用，寫得滿滿當當的草藥于是又被寫下的人狠心塗抹去，邬玄燭還注意到這一張白紙上有許多處出現了墨團暈開的痕迹，似粒粒炸開的石頭，阻得思維停滞不前，“都沒用？”

靜翕單手支着頤，用腳尖撥過一旁閑置的椅子，放在邬玄燭腿邊讓他坐，但邬玄燭連回頭都沒回，更别指望他落座了。靜翕也不勉強，視線落在邬玄燭手中被他畫得亂七八糟的紙上，悶聲開口，“也不是全都沒有用處，隻是過于捉襟見肘，*治一經，損一經。”

說罷靜翕歎了口氣，頗為難堪地掩面道：“竟然讓我這個藥仙都研制不出來的藥，到時候抓到的那小妖我必須得好好審問審問。”

邬玄燭沒有說話，隻靜靜地看着那一紙如鬼畫符般的字迹，過了一會兒，他道：“盛晔煮的面還剩了一些。”

“……？！”靜翕眸中忽放光彩，一個起身越過邬玄燭就往外走去，嘴裡嚷着：“哎呀沒想到舊谙上仙收的這個弟子還會做飯，真是好運氣。”

邬玄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