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谙上仙……?”
李大夫一聽,眼睛都瞪大了,覺得眼前這位氣質疏離的上仙和自己聽到的傳言中人面獸心,一臉兇殘,還長了張小孩看了一眼就會大哭大鬧完全可以寫作民間十大怪誕話本的臉的上仙似乎不大一樣,于是不自覺眯起眼恨不得帶上鏡片好好看看。
“怎麼。”
“……”這樣貌完全是和傳言中的毫不相幹!
當然僅僅隻是樣貌方面,脾氣還是很像的。
然而這話肯定不能當着上仙的正面說,李大夫正想向他搪塞一通,然而剛開口,身側就撞上來了個人,“上仙您這……哎喲……!”
李大夫慌忙扶好撞上來的人,自己還沒站穩身子呢,“來來來,當心路啊!”
撞上來的人低着頭匆匆忙忙地道了一聲謝,也不顧李大夫什麼反應,像趕着什麼事一樣地沖向了前方,随後他們三個就看見了不遠處長如蛟龍尾般彎彎曲曲的隊伍,老弱病殘一應俱全,整支隊伍咳喘不斷,盡管病成這樣,人群間還是有不斷的議論聲傳來,言語間夾雜着喜悅。
他們感慨着神醫,說若不是吃了神醫的藥,沒準下一個病死的就是自己了,但也有人唉聲歎氣,心疼道這藥好是好,就是賣的也太貴了,幾貼藥夠得上他們一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了雲雲。
有婦人連聲歎氣,不忍道:“若非家中小兒也染了病,我是真舍不得買上一回這藥啊,吃進去都不是藥,是數不盡的金錢啊,醫者行醫本就發自内心,不貪榮華富貴,拿救回來的命當畢生财富,要我說,對我們這種一年也掙不了幾個子兒的貧窮百姓,這藥本該不收錢,就該收那些富貴人家的錢,但我們這地兒也沒幾個富貴人,為何這神醫卻将藥賣這麼貴呢,偏偏還是如此缺不得的藥,是成心要我們吃不起嗎……”
這話若是給在客棧待着的靜翕聽見可不得了,肯定免不了沖上去一頓說,雖然靜翕上仙治病救人收不收錢全靠心情,但他一般懶得算錢,是故多數時間都是免費行醫,除非有時候耐不住康複的病人熱心太盛,非要給他多少,他也懶得費口舌,别人愛給他就收下。他覺得自己身為藥仙救人是本分,但如此話語從旁人口中以理所應當的語氣說出來他可就不樂意了。
她身後也站着一位中年女子,瞥了眼牆角蹲着的一排病人,這些病人沒有錢買藥,但又不能搶,每次賣藥時隻能一個個地蹲在牆角看看有沒有點草藥掉下來好給他們撿回去,就這點草藥沫他們也要因此而争搶打起來,女子從虎視眈眈盯着買了草藥準備歸家人的窮苦病人那收回視線,歎了口氣,這些人還是熟悉的面孔,這麼多天了沒吃藥也沒死,果真是命賤好養活,有些人日日吃着藥都還活不了。她變相安慰着排在她前面的婦人,“你也别多想了,怕是這些草藥貴得很吧,哪能說不要錢就不要錢啊,好歹咱們還能吃上藥,還能活下去。”
“唉……你說的也是……”
隊伍乍看一望無際,李大夫皺着眉排在了隊伍最末端,邬玄燭和盛晔則是逆着人流往前走去,看看那神醫的真面目,是否和眠娘有關系。他們心中早已盤算到買藥的人會很多,卻沒想到會這麼多,後面陸陸續續又跟上來了幾個人,也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馬月。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個人跌跌撞撞地跑來,和佝偻在牆角的一堆人耳語了幾句,原本萎靡的病人一瞬間就像喝了雞血一般活了過來,紛紛扶着牆角站起身往橋頭外走去,還相互竊竊私語着,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湊近聽也難以聽出在說什麼。
李大夫瞧着福至心靈,明白是這些人打聽到了靜翕上仙為病人免費開藥的消息,不由得一笑,隻是心裡還有些納悶為何那藥都免費發兩三日了,他們現在才打聽到。還有這些排隊的人,為何不去領免費的,非要在這等半天花費巨大的錢币買藥?
李大夫百思不得其解,就這時間,邬玄燭和盛晔差不多走到盡頭了,隔着人群遠遠地望着坐在石桌後摸藥收錢的神醫——她帶着兜帽,帽檐挂下來一層黑紗,遮住了面容,不算太瘦的身形壓在石桌上枯黃食指在石桌下面的藥材間翻飛,來一個人便仰頭望去,先收了錢才給藥。她也不說話,收了錢就埋頭配藥,若是買藥的人央求她減少一些錢,她便揮揮手,用一種奇怪的嗓音驅趕道:“有錢買沒錢走,要救命哪有這麼容易,這些藥也是我辛辛苦苦找來配起來的,我說過多少次了,隻賣給那些買得起的人,買不起的就不要占着隊伍擋了人家的位置,人命關天呐,多一秒就能多救下一個人。”
忽然,她像是有所察覺般,一偏頭看向了落在隊伍後方的邬玄燭和盛晔二人,停頓了片刻,黑色面紗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明顯能感覺到她的手指僵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