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兒的夢想?
王後哀恸道:“臣妾一婦人是不懂,隻是想讓孩子陪在我們身邊成長。”
君吾己經推門進入,國主與王後警惕朝他一望,也是半日沒見。
君吾感覺他的父王母後居然看着有些老了,也變得頑固了。像一對普通的夫妻,吵架絆嘴。
國主見是他進來收了怒色,嚴肅道:“你下來做什麼?當了神仙,不在天上好好待着。”
恪盡職守,國主的言外之意。
君吾本想好好與他說話的,突然被他這一句話說的有些後悔進來了。
君吾行禮:“兒臣拜見父王母後。”
王後久見到兒子,哭聲更盛,撲向君吾:“王兒,你終于回來了,多日不見,王兒瘦了。”
君吾本想說您就是半日沒見到孩兒,轉而想到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如此半日,那便是半年,幾月蹉跎。
君吾扶着王後道:“孩兒不孝,請母親責罰。”
王後自抹了眼角水珠,喜道:“還罰什麼呀,王兒回來娘高興。”
這是君吾頭一次聽到自己的母親,雍容華貴的國母。自稱為娘,聽着親切。君吾朝國主餘光瞟過,國主仍是一副帝王模樣。
國主顯然有些不想待,卻還是坐下來道:“王後莫要在哭鬧。”
君吾也扶王後坐下,為父母倒了杯茶,又正式請安了一遍。
見他也跪坐好後,國主便道:“太子天上所任何職?”
君吾以為父王接受欣喜道:“孩兒飛升成了火師,掌管天、地、水三處之火。”
國主卻有些疑惑道:”孤以為憑太子的實力與苦心,戰神絕不在話下。”
知子莫若父。
君吾微微聳下肩膀,王後卻很高興:“如此一來,也好,隻需待在一方之地,力護平安,也好。”
君吾志向絕不在此,他勉強一笑。
拜别父母,君吾上天,天上已經給他們飛升的神官建好了神宮。
衆小神前來小賀過後,便是他們去拜賀别的主神官了。
槐江一早便聽說同系龍族,東海古龍、鯉龍族,南蛟龍族也分别飛升上來了,三位神官。
想着也去拜見一下,以後共處事方面。君吾剛好路過仙街,瞧見他便喚他過來。槐江是自己在尋同族,君吾決定與他一同去拜見。
突然聽到兩聲龍嘯,槐江率先飛上雲端,君吾跟其後。
原來天倫大帝正禦駕金車過來,而駕車的竟是三條金色巨龍,龍身上的那層金色像是被渡上去的,沒有活性。金龍身上栓着鐵鍊,鈴铛。
槐江不說話,見天倫走近行禮後,便謊稱自己不小心飛上來了。君吾也拜見道:“天倫陛下,小神有禮了。”
天倫拽着龍身上飄垂的玉帶,睡眼懶懶的看過兩人,他今日未穿正服,銀灰色的頭發垂肩,映出雪白的神容。這樣看,天倫年紀就和他倆一樣,少意風姿,隻是天倫眼神帶着利,不及槐江眼中溫,不及君吾眼中冷。
天倫笑道:“二位怎麼飛到這裡來了。”
又見他們的目光全在駕車的三條龍身上。道:“莫非,倆位神卿認識這三條龍。”
槐江正欲應,卻聽君吾道:“我等擾了大帝陛下,還望恕罪……”
槐江打斷君吾的話,怕他多說,輕聲道:“小神,我們并不認識這三條龍,隻是破巧飛過。”
槐江這樣一說,那三條駕車之龍并無所異,沉默成了種族之間一種默契。
君吾皺眉,掠過槐江一眼。
天倫了然,望着兩條龍緩緩道:“這三條孽畜,本為海妖變化多端,因它們樣子實屬吓人,不少漁民便紛紛上供給天。我念其有修行千年之心,才招其上天,抽取了它們靈髓,給他們一個将功補過,修煉成神的機會。”
原來沒有所異是因為,已經徹底成為了駕車的仙獸。
原來他們并不是飛升倚天,而是被招安,隻是換了一個飛升上天好聽的說法,這種冠冕堂皇的招安理由,卻是龍族最向往的天地,着實可嘲。
槐江底着頭,因為他也是由海妖修行飛升的。沒想到天庭對龍族還是處處提防,那他背後的整個龍族,又該如何?
天倫突然一笑,也許是因為這個小神剛才的回答讓令他開心,也許是别的,反正都不重要了。他又重手指一揮,靈力散去,三條龍得到指令,賣力的駕着他往雲虛宮飛去。
二人恭敬彎腰。
槐江:“小神告退。”
君吾:“小神告退。”
天庭的仙宮取名都是一派烏虛之意,明明仙氣森袅,金殿玉宇,仙雲流霧,而神仙們給自己仙宮都起名一些帶空虛、無欲、清潔、冷雅之意,也正是因此與凡人徹底不同。
回來後,君吾并沒有因為槐江撒謊便審視他,他隻是靜靜站了一會,想起了梅念卿,想起了國師,甚至……想起了梅念卿說:“他不是神仙,未來也能是一位好的君主。”
那樣的話或許他們會一直陪在自己身側。
也不知道梅念卿他們現在如何了,來的時候看見他那麼瘦,想必是因為他宮觀的事情,國主給他派了不少活。君吾望着雲海中的仙宮,明燈永爍,無甚黑夜,而他偌大的仙宮中也就他一個人。不知道末影怎麼樣了,洗澡時還亂跳不?還有他的琅弟阿宣,現任的太子殿下,想想他們已經好久都沒有見過面了。還有他的那一山近百位的師傅們,青年老頭們還好不好呢?
“師兄到你了,你出牌啊,别以為你牌不好,你就耍賴皮。”同宣催促的聲音響在四君殿内。
一語驚醒夢中人,梅念卿的思緒被他擊散,化為浮煙。
梅念卿聲音帶着倦怠道:“誰耍賴了,等會可别哭着求我退錢啊。”
師兄都這麼直白了,哪能讓他得逞,看誰赢了誰。
重開一局。
商文邊洗牌邊瞅了一眼門邊的白馬兒,看向梅念卿道:“師兄,自從太子殿下飛升了,你看末影動不動就等在門口。”
梅念卿朝馬看去,你也想他了嗎?
白馬不知道能不能聽見梅念卿的心聲,它乖巧的俯身門口,沒有以往的淘氣、開心。它長的也快,這一年幾乎完全長成了的成年馬,在過些時日怕這房屋就裝不下它了。
今夜的天空很美,布滿星光,梅念卿朝半舍窗中往天去看。
他的太子殿下,現在一個人在天庭還習慣嗎?他問自己,顯然自己并不知道。
“師兄,師兄,你瞅啥呢?又到你出牌了。”同宣又是一陣催。
好吧,打牌。
梅念卿深吸一口氣,攏攏手中的牌。見師弟三人奸笑嘻嘻,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接下來輸慘了,這一看就是三狗趁他惆怅時,偷換了牌,且又看了他的牌。三傻狗出老千,這三隻小狐狸,都敢陰師兄了。
也沒打多久他們便散了,因為君吾要入觀香供,他們有很多要忙的。觀中開光祭祀活動,解願信徒,整理信詞,收拾還願等等,總之就是很忙,忙到沒時間撒尿,甚至觀中建了好幾間茅側,哈哈,總之很忙。
雖然國主一開始并不提倡太子殿下提出的焚香供神。但是由于人們因為那次雨祭得知,太子殿下推崇供香,不用以上等供物供神,便有了供香此道。
這樣一來就算是很窮的人家,也供的起了,人們生活有了盼頭,每日燒香,乞求神仙保佑,求個心安、擋個災、慢慢的也成了一種信仰與習俗。緊接着就十分推崇,給觀中造了爐鼎供香太子殿下觀,寓意香火鼎盛。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這麼供太子殿下,都成了太子殿下的信徒。國主也無法在下旨禁令全國百姓,也算是認同了。
第二日,要說天庭真是好地方,昨日君吾一刻未息,今日仍是精神百倍,靈力充沛。今日是他入觀上任之日,他便早早候到了議事殿,天倫大帝的主殿,神明殿。
等了一個時塵,見衆神還未聚來。
難道大家集體遲到?
這也說不通嘛。
想來想去,君吾決定去出看看,剛到門口就聽見吵鬧,他聽着奇怪了。
照理說神仙之間應該……總不可能在絆嘴吧。
但聽起來動靜又大了些,君吾心中奇怪,躍了出去。
一個聲音罵道:“狗東西,你搶誰的位置呢?”
被罵人回道:“嘿!平時讓着你,你還真把自己當根蔥,擡舉起自己了。”
他們口中的搶位置,君吾朝他倆互啐的東西環視一圈。原來不是大家都遲到了,而是所有的神官都站到外面,且一人一個位置。而互罵的倆人正是因為兩個都想站在中間。
中間的位置有那麼好嗎?君吾也快速捉到槐江,他那有空位置便過去與他同站。
這樣顯的他才是來遲一般,略為失意。過來見槐江也不語,見他眼神瞟向遠處道:“在看什麼?那裡在吵架。”
槐江回神:“沒事,殿下,你知道他們為什麼吵架。”
為什麼吵架,不就為中間那片地兒。
君吾心中也有些好奇道:“争位置?他們為什麼吵架?”
槐江聲音逐漸放小道:“他們争的可不是位置,争的是站在雨帝身邊的位置。”
君吾再去瞧,他們身旁果真有位華衣之人,穿的比天倫大帝還要闊氣。
他們膽子還真夠大的。
雨帝與天倫并不合,天庭中誰都知道,就連他們剛上來半天就知道了,封神号時雨帝就缺席了,平時更不在天庭任職,卻有雨帝的尊稱與勢力。
就在這個時候,天倫從雲端承彩麗的辇毂下來,而駕車的是兩隻百彩鳳凰。
在這樣看,還是天倫大帝的排面更勝一籌。
君吾沒想到的是,在天庭頭一次議事,居然是站在外面。
天倫大帝于他們上方一個金蓮華台上,一襲黃袍,上面點綴着靈光雲紋。
銀發穿黃袍,這種穿着确實華麗,卻也帶俗。君吾好像欣賞不來。
天倫隐去辇。
道:“衆位神卿早。”
“小神等,拜見天倫大帝。”
“往後衆卿各司其職,散了吧。”君吾疑惑不解。
難道這就完了嗎?
天倫轉身離開之際,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轉過來道:“前兩日飛升了三位神管,衆卿将所知事物教于他們,散了吧。”
三位神官指的便是君吾他們,可是眼下哪位神官能抽出自己寶貴的時間肯教他們呢?
散了後,君吾見槐江落于後面,便過去尋他,見他正于一位神官說話,道:“快别說話了,我們去趟凡間。”
那與槐江說話的神官突然抽瘋一般,對君吾道:“你什麼口氣!難不成與本神說話還需你提醒。”
聽到聲音散去的衆神又折回,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轟炸!敏感的心肉如遭油淋。
君吾沖過去怒道:”我叫朋友過來,并非言語有失,你未免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
槐江忙打斷了君吾的話,轉向那神道謙道:“您消消氣,他并非是那個意思,他說話就這樣直,你别跟他一般見識。”
好一個,說話就這樣……一般見識……
什麼意思?
聽了道謙那神仍然不依不饒道:“才上來就這麼厲害,好大的威風啊。”
“你!”君吾瞪着他。
槐江把君吾拉到一旁,又上前哄那神,君吾越看越氣。
自己招誰惹誰了,還有槐江這話,怎麼都聽着都好像他錯了一樣,越想越氣,君吾甩袖離開,直奔凡間。
“唉……”
見君吾着氣離開,槐江歎口氣又低聲下氣向那神賠禮道:“您别生氣了,小神先告退了,改日一定攜他登門拜訪。”
“哼!”
身後的神官們見他們吵架罷了,才紛紛搖頭揚唇散開。
隻有一個華服之人還在原地抱着臂膀,朝君吾遠去的方向看去。
與他同伴的一位神官,看他的神情道:“雨帝,想挖他過來。”
雨帝嘴角微揚道:“有何不可,想必他就是那位太子殿下了。”
同伴笑道:“自然絕妙,正是的雨帝。那您兩日後的玩宴,要不要遞他帖子?”
玩宴就是神官們聚在一起玩樂。
雨帝笑的更豔:“為什麼不呢?”
“哈哈,好,小神一定辦妥。”
殿中靈光一閃,君吾出現,見梅念卿正在看書看的入迷。想着還是不去擾他,正想出門去透一口氣,卻聽到背後梅念卿溫柔喚他一聲。
“太子殿下,你來了。”梅念卿連書都沒來及放下,直奔過來。
君吾本來是要和槐江一同來的,剛才腦中一熱,便氣沖沖自己來了。
君吾沒有轉身看他,又怕自己情緒不穩定,怕他多問:“嗯。”
殿下這是怎麼了,聽着語氣不對,難道是受委屈了。梅念卿将書握緊。
君吾自己也覺得自己語氣冷了,勉強溫聲道:“觀中香枝都備好了嗎?”
梅念卿走到君吾正面道:“太子殿下,不着急,知道殿下會來,我讓他們去準備了殿下喜歡吃的柿餅。殿下等等,馬上就送過來了。”
柿餅,原來,梅靜民,你一直都記得嗎?
距離上次他們做柿餅,都已經過去很久了,他當時也沒有問過母後,口味如何。
他也是第一做柿餅,當時槐江纏着吃了好多。
心中一股酸澀,就在剛才,還和他怄氣了。
君吾臉色舒展,方才心中的氣也漸消了去。
隻是,做糕點這種小吃食,梅念卿素來不太喜歡,怎麼會?
君吾瞧他手中還拿着書未放道:“看什麼書?”
梅念卿才深覺回頭,将手中書卷忙往背後去藏。
要死啦,書都沒放就跑過來見殿下,還是快藏好了。
梅念卿手中一輕,君吾上去一把奪過:“我看看,有何有趣,把國師大人迷成這樣,都成書呆子了。”
青華錄!
君吾一驚,這不是自己平時閑寫的散句嗎?怎麼在這裡?難……難道讓國主發現了?
其實君吾寫的這本青華錄本來是自己的一些理想,願景。
他怕國主發現,是因為國主看見了肯定又說:“你仍一國太子,如此異想天開,影響到了國民風氣。”
再看梅念卿耳尖泛紅,一臉賊相,難道他特意偷了也跟他學。君吾有些心動,梅念卿真是時時刻刻都在認可他,支持他。
君吾悅道:“别不好意思,送給你了。”
梅念卿從他手中接過,其實他,唉,就是,算了,他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說,這本書本是前天末影叼來叼去,梅念卿見書名熟悉,一把從馬口中哄出來。師弟幾人圍着看了還笑的半死,都吐槽這是何人所著,果真天才。
梅念卿看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太子殿下文寶,隻好厚臉對師弟們說自己喜歡,藏了起來,正好今日重新翻來看看,正看一頁太子殿下就來了,幸虧沒翻幾頁,若是笑出聲,真會出事。
梅念卿扯開話題道:“取柿餅怎麼還不來,肯定又偷懶了。”
梅念卿想出門去看看,君吾卻說自己去瞧,想到王宮中轉轉。
于是與梅念卿一同出門。
突然聽到不遠處的斥責聲:“賤婢!這種東西還敢再出現在王宮中。”聽着責罵聲。
聽着像瑛姑姑的聲音,君吾想莫非:“母後過來了。”他便與梅念卿加快腳步沖了過去。
看到哭鬧現場,靠近一個宮巷處,果然是瑛姑姑正在罰斥一名女婢。
那女婢跪求在地,遍身哆哆嗦嗦,舉着手中的食盒顫抖,帶着哭腔說:“是……是是是是……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了,饒命啊瑛姑姑!”
君吾欲過去制止被梅念卿拉住,并小聲提醒道:“殿下不急,先看看是怎麼回事,如此魯莽沖過去,對殿下不好。
太子殿下,已貴為神仙又是太子殿下,去管這種小事,隻怕又多了話柄,梅念卿想。
再者瑛姑姑是王後身邊的近侍,王後心慈仁愛,身邊下人絕不會無緣故苛責下人的。
面對女婢苦苦哀求,瑛姑姑非但沒有憐惜,反而雙目中沖滿憤怒,怒斥她:“是誰給你的膽子,國主王後不是一早就說過,柿餅這種東西不能再出現王宮中的嗎?你還敢端出來!”
君吾聽的仔細,優其是“柿餅”二字。
為什麼父王母後稱他中秋節精心所作之物會為“這種東西”且“不能出現王宮中”這小小的心意,關心親人的思情為何被蓋上忤逆的意思?
君吾默默的攥緊手心,任利甲戳向掌心。
梅念卿也聽的有些震驚,突然回想起當日中秋節宣王夜襲上山,将出來迎接的全部太子師罵的狗血淋頭,說他們沒好好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當時以為他是中秋節上來看望。并沒有多罰他,隻覺得他在胡鬧,将他制服住,命人捆回了王宮。
當時誰也沒有想到宣王的反常,卻是因為送柿餅才導緻的。宣王之所以暴躁、破口大罵,卻是因為他尊貴的太子哥哥親自着手下廚。他尊貴的太子哥哥,怎麼能做這種粗活,他的太子哥哥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是神!絕不能碰這些俗人的事物。
梅念卿也是察覺君吾的神情變化,本想勸他回國師殿。
君吾卻一聲不吭,雙眼猩紅,隐了身直奔王後官殿。梅念卿也沒留在原地,直經往四君殿走,他原本讓同宣去禦廚小院拿之前做的柿餅的,這個女婢怎也取了柿餅,他心想:“難道是同宣命這女婢送過來的,路途中又恰好撞見瑛姑姑。”想來想去,也就隻能這樣解釋了。
梅念卿走過去。
瑛姑姑見國師過來,雖然說這是個男子,身形與氣質卻十分谧涓,美的令人想多看兩眼,待他走近後,瑛姑姑行禮道:“奴婢拜見國師大人。”
那名女婢沒敢擡頭,隻跟着弱弱行一個禮。
梅念卿朝瑛姑姑看一眼道:“瑛姑姑不必再責罰她,方才是我命她取的食盒。”
瑛姑姑點頭應是,朝那女婢示意她下去。自己則起身,将食盒遞給國師。
平祥殿。
王後的宮殿建在朝北,君吾隐着身,所以當他走進王宮寝殿時,外頭并沒有人通傳。
君吾已有一年時間沒有見過父母,因他一飛成神,王宮中也被裝飾的十分華麗。各種畫娟、畫布,上面繪制着栩栩如生的仙境,每一副畫裡面都有他的身影,身穿璀璨的仙服。
就連他平時愛素淨的母後,此時宮殿裝飾的也如仙境一般,冷香飄飄。君吾穿過層層精緻華麗屏風畫像,裡面的人物正是他自己。他擡眼看了一下,在屏風裡面,他的動作雖然還是一派威嚴,沒有改變,不過值得放松的是,他手中握的是一柄利劍,再不是母後面前耍舞的那把桃木劍。
母後覺得兒臣是她的驕傲嗎?
王後宮殿中的華風,讓他的心輕輕顫動了一下。
是不是父王宮殿中也是這樣?
他不敢想,也怕失望,以他了解,他嚴謹莊重的父王絕不會做這種事情。
君進來後,王後于椅上合眼靜坐,一名女婢進來通傳,說大王來了。
父王要來,君吾正思去哪裡躲躲,轉而又想到自己隐身,即便這樣如果與父王同肩而站一明一暗,着實心虛。他朝屋中環視一圈,悄悄走到一方桌台前,那裡正放着一尊他的玉雕像,雕像前一鼎小爐,裡面插滿香枝。
王後立刻照着銅鏡整理頭發,捋捋衣裙,仿佛初次見面。
國主邁着步子進來後,朝椅上坐下,目光全部聚集到那香爐上,淡淡道:“王後起來吧,焚香可是在供太子?”
王後起身,她今日未施粉黛,卻也清麗脫俗,隻因宮保養的極好。
王後淺笑:“王兒如今在天,又時常不見他,所以……”
君吾望着這處,心中道:“母後,兒臣也想你。”
王國突然站起,朝王後幾步道:“你仍一國之母,整日素衣、焚香、拜子,如何能行?”
頭上的珠钗晃動,王後後退一步。
國主重新坐下道:“上一回太子中秋送食盒進宮,本就是醜聞,太過親民未必會是好事。如今建了廟觀,舍人焚香已經是極限,他天上任職為火師,别人夙願那般廣,就算他神通廣大,也做不到滿足每一個人的,物極必反。”
君吾的心此刻涼的,他隻覺胸膛中被一顆利刺貫穿,幾乎窒息。
為什麼父王就是不相信他呢?
靈光一現,國主與王後同時去看。桌子上的白玉雕像已經不見了,而是活生生出現在了眼前。
國主稍微一怔,恢複正常。
王後卻愣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喜極而泣道:“王兒,真的是你,王兒,你幾時來的。”
君吾朝國主一眼,國主并未有所動作。方才本就聽了一些話,一肚子氣。
君吾回道:“母後,兒臣現在是神仙,一眨眼就到這了,方才見您與父王說話,兒臣才未現身打攪。”
他餘光掃過父王的面容,而他的父親卻仍然一副嚴肅的模樣,就算剛才說的話很傷他,沒有任何表示。他還是高估了他的國主父親,妄想在他眼中看到零星半點的動容,看到認可。
而他不知道的是,國主想的卻是,他說的話太子聽到了會更好。很多事情并不是像太子想的那麼單一明了。
君吾本來想問一下柿餅的事,想來想去,也還是作罷了。
他與父母說了說話便去了四君殿,剛出去便聽到宮道裡少年的罵聲:“小崽子,你還敢跑!你給我乖乖過來。”
朝聲音過去後,君吾霎時面色陰沉,這少年是他的胞弟宣王,此時他正博鬥一匹白馬,他給馬栓上繩子,拽着那馬往前走。
“夜琅!你在做什麼!快放開它!”君吾躍上去奪過缰繩,白馬兒見就他歡喜的往他懷裡蹭。
白夜琅突然比馬還歡喜,笑嘻嘻道:“太子哥哥,你回來啦,我好想你啊!”
君吾有些頭痛,問道:“你為何要綁末影,你不在宮外太子府待着,跑到這裡隻為調皮搗蛋?”
白夜琅面部僵了一下,道:“太子哥哥,我在那裡就我一個人,他們都不親近我,我就隻有偷偷回宮看看。”
這叫偷偷回宮,明目張膽的在宮街,拽馬胡鬧。
君吾伸手先安撫安撫末影,又解下栓繩,查看脖子的勒痕,白夜琅看到這卻是更氣了。
他的太子哥哥對待一個畜牲,比對他這個弟弟還好。
白夜琅不服氣道:“太子哥哥,是這馬先跑進你的宮殿内,我以為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下人,沒看好馬從馬房跑出門來的。就想把他拽到馬場好好馴幾鞭子,栓好。萬一被父王母後發現了,必定會死。”
弟弟的話有部分可信,畢竟他做過的荒唐事太多了。君吾不再說話,沉默的為末影施法醫傷。
白夜琅不死心,抓着君吾的衣袖道:“太子哥哥你對這馬,可比對弟弟好太多了。”
君吾輕歎一聲,轉将雙手搭上少年的雙肩道:“阿琅,你以後别再動不動就暴躁無常,你是太子了,未來還是烏庸國的主人呢,哪能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知道嗎?哥哥也會一直守護着你、父王母後、國家子民。”
白夜琅終于得到滿意的結果,開開心心的偷溜出宮了,他心中一直念着這句話:“太子哥哥說會一直守護着我。”
太子哥哥是我的守護神。
太子哥哥是我的依靠。
太子哥哥是神!
君吾回到四君殿,梅念卿正在責罰同宣,見他走進來,梅念卿手裡的鞭子便甩起來,同宣已經做好了挨疼的準備。君吾手指輕輕一揮,鞭子消失了。
女婢送柿餅,原來果真如梅念卿所想,同宣托了女婢來送。
而他本人半路上時想去撒尿,隻好托了一個完美的理由招來女婢送到四君殿。
因四君殿梅念卿向國主請旨,他們所修仍清心道,不可動凡念,不可陰陽混雜。所以四君殿隻有男奴。
君吾坐下來,平靜道:“香枝都備好了,我們便走了。”
今天是君吾香祭入觀之日,入觀儀式定到了太微殿,君吾修行之巅。因為他飛升了之後太子師們便都沒事幹了,國主更不可能把他們請去做官,他們隻好,幾個幾個一夥,尋迹古林山峰,修觀為道,與世隔絕。
君吾有時候覺得自己飛升跟玩似的,閃升。
原本荒涼的冰山被信徒雕刻成他的神像冰窟,冰川之上擺滿了香枝、爐鼎,隻因為這個地方是他曾經修行的地方。還有那片梅林,樹上挂滿了鈴铛與紅帶,那是人們最真摯的祝福與寄望。
一路上,梅念卿一直着盯君吾,師弟們也盯着梅念卿一番,三個人眼神交流。
心道:師兄也想飛升成神向太子殿下一樣。
怪不得他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太子殿下。
對對對,還經常抱太子殿下,殿下穿衣時隻能他陪着。
師兄真是辛苦。
“幹什麼的!啊!”聽到前方冰壁處有吵鬧聲,三國師率先沖過去查看怎麼回事?
君吾抽出紅鏡走在前梅念卿跟在後,也過去看發生了什麼事。
越走近,前方聲音變大。
“我仍弱川國使者前來取冰十車,有何問題?”說話的人聽起來很硬氣。
“别說使者,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不讓你拿,你也拿不得。”這人口氣更硬,一派驕傲。
國師們沖過去才發現争吵的有兩撥人,一人是十裡遠村裡的村民,一人手提一個木籃裡面全是香枝,穿戴樸素,看這樣子,正是抄小路上來拜太子殿下冰像祈福求願的。
而另一撥人穿着暴發戶,鑲金戴銀,身後又托着十個鹿車。
君吾也走了過來,剛才在他們争執中隐約聽見有人自稱使者前來取冰,幾年前國主确實頒發了一道賜冰令,得令方正是那次前來進貢的弱川國。
不少村民雖然沒能有緣見過太子殿下,不過卻在香攤上,各種燈籠、壁畫上見過君吾的畫像。
他這剛一露面,便有村民激動抖手指着他道:“太……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哇!”
采冰的人也停下手中動作,互相大眼瞪小眼。那使者則是不說話,一個勁兒的别地上的碎冰塊往車裡放。
村民沉浸在喜悅中,人聲鼎沸起來。
三國師見人群開始混亂,立即守到君吾左右,梅念卿與君吾并肩面向村民。
君吾這還是當神以來第一次與自己信徒以這種方式見面,沒想到大家居然這麼熱情,倒有些不自然,他馬上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君吾溫柔道:“是我,你們好,方便問一下,這邊方才發生了什麼,你們為何争吵?”
見是太子殿下親自問,村民更是有了底氣道:“太子殿下,這些人要挖冰拿走,我們不認識他們,可不能讓他們白拿走。”
君吾朝那名自稱使者的人走過去,見他動作不停,隻是一味努力裝冰。
君吾道:“請問你們從何處來的。”
聽到問他,那使者猛然擡頭,雙眼一怔道:“太子殿下,原來是你。”
這個使者果然是當初上貢的那位,君吾點頭應是。
使者停了動作,腦子回想道:“原來那座巨冰像本尊是太子殿下你呀。”
他說的便是村民們為君吾雕于冰山尖上的冰像,聽到他提起神像,村民們臉上明顯又多了怒氣。
那名剛才與他對峙的村民也毫不客氣道:“既然你知道這冰山上是我們太子殿下修行之地,如今殿下為神,更不可能任由你們這麼放肆,你們前來搶取冰塊,實屬冒犯神像!”
那使者不為所以,而且取冰本就是烏庸國國主答應每年贈予的,何來搶取之意?
君吾伸掌似安撫那村民,道:“都不要吵了,使者既然是受令前來取冰,請自便。”
村民們還待要報怨,君吾微笑朝大家微微一欠身,表示抱歉,不并再鬧,村民們哪裡見過太子殿下這麼大禮,吓的全部咚的跪下磕頭保佑。連三位國師們都一臉大汗,哪裡神拜人,豈不是要折壽了?
與村民們告散後,君吾與國師們已經走到了太微殿頂峰,自從太子飛升國主已下令将這裡封為禁地,除了國師任何人不準踏足,違令者重罰。人們也知道這裡神聖不可侵犯,絕不敢貿然進去,也十分尊重國主的做法。
遠處傳來車輪負重前行的聲音,看來那使者已經取好了冰下山去了。進貢寶物卻什麼都不要,而是隻要每年贈冰十車,這做法越想越奇怪。君吾對國師道:“你們可知道這弱川國此等做法,圖什麼?”
圖什麼真說不準,反正這做法不是正常人思維。三位國師搖搖頭,他們正默念等會祭祀用的口訣,沒空想太遠。
梅念卿沉思道:“這弱川國,建于水上,如若真想要利于國家的需求,冰本為水所化,這等做法确實奇怪。”
梅念卿又道:“不妨師弟們回去跟國主說其一二,以本國使者去弱川國進貢,看其用冰為何?”
三位國師點點頭。
君吾與梅念卿走一起,步子也邁的相同,兩人一紫衫一銀衫越靠近前方便出靈光護身,神聖貴重!
山尖送風,君吾餘注意到梅念卿身子一抖,手心輕輕一轉便出現一件月白披風,為他披到肩上系好帶子,突然親昵的舉動,令梅念卿心頭血浪翻湧。
殿下……在……是怕他着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