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隽又輕輕翻過一頁,等所有人進來。
“少主,這是資料,再好好看看。”
龍浪白應了一聲,老實低頭去看秦隽遞來的資料,一眼都看不到剛進來的七位堂主。
堂主進殿,做好了會被給一個下馬威的準備。但什麼特殊的事情都沒發生。興師動衆的秦隽甚至給他們準備了椅子和茶水,以及一盤少得可憐的點心。
殿内,四周皆空蕩。桌子拼在一起,蹲在大殿正中,椅子圍在四周,旁邊空無一物。桌子的最盡頭,坐着龍浪白和秦隽。
她點了盞燈,坐在案前,手裡在翻看什麼東西,專注到連他們進來都沒察覺到。
一片幽暗裡,惟獨她在發光。
來這裡次數最多的偃月有些看不懂這是什麼架勢,這是要所有人都圍坐在一起嗎?隔着桌子面對面坐着,就算是鴻門宴也不方便下手吧?
她放出一縷真氣試探秦隽的修為,可惜真氣如泥牛入海,什麼都查不出來。
偃月還來不及細想,裴焱先一步跨出來發難,“喂!你到底要做什麼?”
真好,偃月想,有人打頭陣了。
啪!
所有人不自覺抖了一下。
秦隽合上手中的書冊,帶起一陣塵埃,細小的灰塵在燭火下起舞。
“受少主委托查賬,略有困惑,諸位堂主可否解惑?”
溫和又透着冷清的聲音,禮貌且足夠客氣的話語,聽在耳朵裡卻無端讓人繃緊神經。
魔宮這坨爛賬竟然真有人能理出頭緒?
女子站起身,黑色外袍上繡着的金線在燭火下閃爍,提起所有人的心。
“請坐,我隻是受少主委托問幾個問題。”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彙聚到龍浪白身上,龍浪白毛骨悚然,臉都要笑僵了,強撐着點點頭。
在搖響宮主令到魔宮門人齊聚的一個時辰裡,秦隽用極為溫和的言語對他進行了狂風驟雨般的洗禮。現在,秦隽說什麼是什麼,他絕對不反駁。
系統覺得不太道德,因為這幾個問題也是秦隽讓龍浪白背下來的,并不是龍浪白想問的。
其他堂主雖然不信,但少主都點頭了,他們也隻能跟着認。
裴焱先開口,“什麼問題?”
秦隽臉上瞬間挂上公式化的微笑,她低頭,快速看了一眼放在身前的紙,然後擡頭,目光落定在某一個人身上。
動作絲滑連貫,就像在完成什麼标準流程。
“第一個,所有開采項目的資金審批是誰簽的字?”
“第二個,所有礦坑産量的信息是誰做的統計?”
“第三個,魔宮所有人員的招聘是誰在管理?”
“第四個……”
資金、産能、人員……每一個問題都戳中魔宮管理的痛點,每一個都在把責任扣到最具體的人身上。
寂靜無聲的大殿裡,衣裳都要被冷汗浸透了。
怎麼回事?明明隻是幾個問題,怎麼可能讓他們怕成這樣?
在所有人的雲裡霧裡,秦隽再度微笑,黑亮的眼睛在幽光中如同鬼魅,“當然——”
“最後一個問題。”
所有人松一口氣,這場看不到盡頭的淩遲終于接近尾聲,再問下去,等龍心婆婆出山,他們就要直接被趕出魔宮了!
在期待又忐忑的目光裡,秦隽緩緩開口:“你們知道魔宮是誰的魔宮嗎?”
沉默在蔓延。
秦隽若無其事地翻過手中的幾頁紙,借着殿内幽暗的光線,能看到幾個被重點标注的字迹。
礦坑、沖突、虧空……
每一個字都在七位堂主岌岌可危的脆弱神經上碾壓。
秦隽:“龍心婆婆閉關,将魔宮上下事務交給少主代管,諸位如果對婆婆的決定有意見,盡可以反應,而不是陽奉陰違,借機搞垮魔宮。”
一頂碩大的帽子扣下,七位堂主的冷汗更甚。
龍心婆婆的手段——
“你這是污蔑!”裴焱一拍桌子,腦袋裡不停過着其他人幹過的事,想着怎麼把自己摘清。
秦隽擡眼,視線逡巡,無形的壓迫感彌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交代清楚既往不咎,交代不清——”
看不見的雷光随着秦隽的氣勢在空中浮現,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謝妄非把新開礦洞的所有魔晶私吞拿去煉器,申屠素心把魔晶交易的錢私藏寄到外面養小白臉,齊天愚跟焚天樓的樓主交往甚密洩露魔宮機密,還有偃月——”
裴焱一個激靈,什麼都說了。
秦隽挑眉,沒想到裴焱竟然交代的如此爽快。她就象征性問了幾句,甚至都沒具體到事件追責,竟然全都交代了?
攬清殿内瞬間熱鬧起來,揍人的揍人,告狀的告狀,七個堂主打成一團。
一個平A,全開大了。
不光内容不堪入耳,場面還有點不堪入目。
“你呢?”秦隽盯着裴焱眼上的烏青問。
被告狀的偃月堂主喊到:“乙字号老礦坑丢了一萬六千斤上等魔晶礦,誰知道他拿去幹嘛了!”
裴焱傻眼,不是準備報一萬斤的嗎,怎麼突然成一萬六了?
“少主!你給我做主啊!”裴焱都要哭了,“老礦坑隻丢了六千斤!一個月總共才多少産量,怎麼可能有一萬六!我隻打算報一萬斤的!差的那六千斤肯定是偃月偷的!”
偃月擡眼,微微一笑,“裴堂主,都丢了六千斤了,較這一千兩千的真還有意義嗎?”
裴焱:“……”
崩潰一觸即發。
“她說的全是我的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