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離開後,崔錦關好門,對顧琉琛道,“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就開始。”
“可以。”
崔錦凝視顧琉琛幾秒,移開視線,“那好。”
她将燈光調成暖光,并将光線調暗收攏,最後隻剩下沙發周圍小小的一圈暖光,聲音放得低柔缱绻,仿佛柔軟的鵝絨,“和往常一樣,什麼都不要想……”
她張開纖細的手指,掌心墜下一隻銀色的水滴形的墜子,上面卻有極小的表盤和指針,墜子在顧琉琛眼前晃動,發出輕微的咔哒聲……
眼見着顧琉琛眼皮發沉,緩緩合攏,崔錦緩了呼吸,手上的墜子搖擺頻率也緩下來,漸漸凝再半空不動了。
待顧琉琛合眼睡去,她轉身打開旁邊的音箱,低柔的純音樂緩緩地從音質極佳的音箱裡流淌出來。
她原本半跪在沙發旁邊,此時坐了下來,靜靜地凝視着顧琉琛的側臉。
這個男人是她執著地追逐許久的人,她從他面目青澀的少年時期開始一直追到現在,見過他的冷漠桀骜,見過他的發狂無助,也見過他跌入塵埃連自理都要假手他人。
她一直無怨無悔地守着,可不論是哪一刻,他都在堅定決絕地拒絕。
她始終不死心,總以為是冰也能捂熱,是石頭也能被她的執著磨成渣,可事實證明他們是同一種人,骨子裡就刻着病态的執拗,像是藥石無醫的強迫症患者,明知道再堅持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改變,還是要義無反顧地撞個體無完膚。
她怔怔地凝視他許久,忽然笑着流淚,片刻後從衣兜裡摸出支U盤插進音箱的插口。
如今,你光芒萬丈用天之驕子的模樣,重新走到她面前,就想徹底甩開我了嗎?怎麼可能?!我既然能把你從地獄拉出來,就能再把你推回去!
她狠狠地揩掉眼淚,堅定地按下切換鍵……
陸平在坐在治療室外的椅子上等時間,心裡總覺得不踏實,三番兩次地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在門口轉來轉去。
治療室的隔音極好,外面完全聽不到裡面的動靜,眼見着兩小時過去了,在就要他耐不住時,治療室的門開了,崔錦走了出來,對他做了個噤聲動作,低聲道,“睡着了,盡量讓他睡個好覺,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就這樣讓他睡到天亮更好。我今天有點累,先回去了。”
陸平朝裡面望了一眼,暖黃的燈光被調到了最暗那一檔,裡面靜悄悄的。
“好。”
崔錦走後陸平拿了條薄毯給顧琉琛搭上,靠近了才發現顧琉琛滿臉是汗,睡的也并不踏實……
他有些疑惑,治療室的溫度适宜,按說不至于熱成這樣。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每次治療結束,顧琉琛都會出汗,陸平私下問崔錦原因,崔錦說這是正常現象。
旁敲側擊地問顧琉琛在治療室睡着了會不會覺得熱,顧琉琛卻說沒有。
後來他暗中咨詢其他心理治療師,對方說極少數病人接受治療時,确實會出現類似情況,他這才稍稍安心。
手機的震動聲響起時,顧琉琛正黑着臉咬牙忍耐将合同甩在某高管臉上的沖動。
這樣的震動聲對于這個高管來說簡直是天籁之音。
顧琉琛擰着眉将扣在桌上的手機翻過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讓他愣了一下,繼而臉色緩和不少。
戰戰兢兢的高管觀其顔色,幾乎繃斷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些。
顧琉琛捏着手機将合同往辦公桌另一端一推,言簡意赅地丢下一句,“第30條和37條重新談。”
高管拿着合同飛快地出了辦公室,顧琉琛這才接起電話,沒等程靜開口,他便不無諷刺地戳了程靜一句,“喲,程總業務這麼繁忙竟然還能想起給我打電話,好意外。”
程靜完全沒想到,斟酌許久下定決心主動打電話約顧琉琛一起吃飯,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先被刺了,而且刺得這麼莫名其妙。
本來的還算平和的心情有些失衡,不過打這個電話本來就别有用心,被顧琉琛刺了也得忍着。
于是她笑呵呵地回,“顧總說笑了,顧總您才是那個日理萬機的人,這些日子總也見不着您一面,我這不是怕您太忙,冒然聯系您會打擾您工作麼!”
不知道程靜這狗腿的言辭哪裡取悅了顧琉琛,原本極其不爽的心情爽了那麼一點點,擰着的眉毛也就舒展了些,“那你現在就不打擾我了?畢竟我日理萬機,現在也很忙。”
隔着電話碰了一鼻子灰,程靜本着絕不氣餒的執着繼續說,“再忙也得勞逸結合不是,錢是賺不完的,事兒是幹不完的,該放松得放松對不對?今天可是休息日。擇日不如撞日,賞個臉中午一起約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