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路西法愣了一會兒,好似吞了一塊鉛,卡在胸口不上不下,沉重窒悶。
他死死盯着身下的床鋪,揉皺的絲綢被子,上面還殘餘着克裡斯汀的體溫和香氣。
呼吸逐漸加快,仿佛被人砍去了手足,要挖他的心,他無法阻止,隻能看着心髒跳動着,帶着鮮紅流淌的血,撕扯下與心髒連接的血管和筋脈。
痛到沒了知覺。
他呼吸逐漸加快,又短促,像是即将殒命的人最後的掙紮。
不要慌,他可以感知到她的位置,就算感知不到,他還有監聽咒,她就算不說話,也總要吃東西,隻要吞咽,他就能找到她。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用。
一切都變得異常寂靜,他早已經熟悉了耳邊是她吞咽的聲音,還有輕微的喘息。她有時候會忘記自己還有監聽咒在她的舌上,會小聲喃喃自語,帶着唾液和內唇、舌黏連的聲音,令他頭皮發麻。
沒有了。
全部都消散了。
路西法眼神空洞,在剛才克裡斯汀躺着的位置摸了摸,狠狠攥住被子,直到形成一片巨大的漩渦紋路。
手顫抖起來,目眦欲裂,逐漸有嫣紅掃在眼尾,一點點暈染開。
所以……這就是今晚會主動吻他的原因麼?
還真是善良呢。
一天以後,他才重新聽到了監聽咒傳來的聲音。
克裡斯汀沒站穩,摔了一跤,一屁股坐進了泥地裡,雨點從漆黑的天幕打下來,很快沾濕了她的長發。空氣裡都是新鮮的泥土氣息。
這是哪裡?
風林搖動,發出沉重滞澀的簌簌聲。
克裡斯汀扯着沾了泥巴的裙子站起來,冷風吹得她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迅速爬遍全身。
回家了嗎?
因為走得匆忙,她準備好的行李一件都沒拿上,手機自然也是沒有的,如果手機在身邊,她還能通過是否有信号來判斷自己是不是穿越成功了。
手腕上傳來一陣炙熱的溫度,克裡斯汀低頭,發現那個代表着契約的手環發出紅光,像被燒化了似的逐漸消失,最後化成極點碎星,在夜色中黯淡下去。
契約……解除了。
克裡斯汀握住手腕,仔細地撫摸一陣,迷茫的心升騰起來。
她……自由了?
她自由了!
那這麼看,她一定是回到原來的世界了。克裡斯汀四下裡張望,周圍是一片密林,什麼也看不清楚。
應該是沒有穿回到原來的時間地點——哪有那麼好的事情,能回來就不錯了。
克裡斯汀在泥濘當中拔出一隻腳,往前走了一步,看起來是某個鄉下小路,這樣的路不是為了汽車設計的,看來不能搭順風車了。
雨水浸透了她身上的裙子,皺巴巴沉甸甸黏在身上,實在不舒服,而且很冷。
也不知道回到現代之後還能不能用魔法了,如果可以的話她想用一個清潔魔法,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清理一下。
克裡斯汀念誦咒語,身上的濕泥瞬間消失,衣服也變幹燥了,但很快又被新的雨點浸濕。
她在指尖召喚出一團茸茸的白光,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雨絲映着着白光墜落下來。
不知道怎麼回事,氣溫開始攀升,明明剛才她還忍不住發抖,下巴咯咯打顫,現在竟然覺得有點熱了。
不太對勁。
克裡斯汀心中升起疑窦,警惕地看着周圍,不自覺加快腳步,好像有什麼正在背後追她。
呼吸聲擦着耳廓傳過來,克裡斯汀一個激靈,跑得更快了。
“訇!”
兩邊的樹木忽然被火焰貫穿,“噼啪”燃燒起來,随着她的腳步,火焰吞噬了一個接一個樹木,熱浪輕易就将雨絲擊敗,隻靠着克裡斯汀的皮膚。
克裡斯汀停下腳步,前方不遠處站着一個高大的人影,骨翼就收攏在他身後。
“既然走了,就不應該再讓我找到你。”路西法眼神陰鸷,映着灼灼火光。
克裡斯汀喘着粗/氣,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沒有穿越回去?
可是契約已經被她打破了啊。
路西法閉了閉眼,時隔26個小時,他終于又聽到她的聲音了,監聽咒還在,灌入她咽喉的氣流摩擦出了細微的聲響,在他的腦海中一下下響起,好似某種撫慰,又似某種撩撥。
他看她站在原地不動,向她走過去,腳下的泥濘早已經被旁邊的烈火烘幹,變成了幹巴巴的硬土地他。
克裡斯汀看到他靠近,本能地向後倒退,一隻腳向後扯。
路西法看在眼裡,戾氣陡升,他忽然閃到她面前,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扯到自己面前。克裡斯汀被他拽得痛了,皺起眉頭,卻仍然直直看着他,一雙眼清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