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鶴尋大廈,是我哥做成的第一個項目,以他的名字命名。
我問過他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那時候他告訴我,他正在尋找一樣可能要終其一生尋找的東西。
這裡是他帝國的雛形,是他占領的第一座城池,也是他送給我的成年禮。
十八歲的我第一次站在這裡。
當我第一次站在這面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笑着對陸鶴閑說“謝謝哥的禮物,我永遠愛你”的時候,又如何能夠想到,我會和陸鶴閑在這裡這麼做。
那時候我哥在想什麼?有沒有想把我這樣壓在落地窗前,或在選擇床的時候想象這一刻?
但我還記得那時他在尚且空曠的房間裡說我油嘴滑舌,兄長式地撫摸我的發頂,說他才是永遠愛我。
陸鶴閑叼着我的後頸,細細密密地啄吻啃咬,我猜他留下了很多牙印,像是獸類在自己領地上留下标記。
我也成為了他兵不血刃征服的戰利品的一部分。又或者在他心中,我本就屬于他。
七歲零八個月的時候我第一次到陸家。我媽死了,陸國誠把我領回家,從那天起我的名字從“周緒”改成了“陸緒”。
初到陸家那天我抱着我的小狗周土土,我最後的家人,在穿越了三道門禁進入這個地圖上沒有标識的莊園之後,怯生生地踏進豪華得如同另一個世界的陸家老宅。陸鶴閑站在二樓的欄杆後面,十四歲的少年垂首,居高臨下俯視着我,目光冷淡不帶溫度,在他眼中我和我的狗一樣不值一提。
對,其實我養過狗。它叫周土土,後來短暫地改名陸土土,是我六歲的時候撿的流浪狗,一隻很普通的土松。初見那天它還是隻小奶狗,躺在街邊,執着的發出叫聲,我把它抱起來,帶回了家。我媽同意它加入我們家,和我們姓。
四個月後,八歲生日那天,我最後的家人走丢了。
那天下着大雨,灰藍色的天空沉沉壓下,色調冷肅。我跑遍半個城市,最後在老城區以前居住的筒子樓樓下找到了它。
它的後腿被車碾斷,身後拖着長長的血痕,最後在它的家樓下咽氣了。
玉蘭陵離這裡很遠很遠,十多公裡的路,我不知道它是如何跑到這裡的。它和我一樣,一直一直在想這裡,哪怕這裡沒有仆人給他喂精心準備的進口狗糧,隻有剩菜剩飯。
我抱着它沒有溫度的冰冷屍體,在母親死後,第一次哭的撕心裂肺。我想起幾乎不着家的父親,山林裡安靜得能鬧鬼的大房子,發燒後一個人躺在床上的絕望,沒有鞭炮聲和團圓飯的春節,忽略我的陸鶴閑,一直到母親的病床和墓碑。
我迫切地渴望着,渴望和陸土土一起留在這裡,留在我并不富裕但是溫馨的童年裡。
在這裡,我有母親,有小狗,有幸福。
八歲的我大概也會說出那句讓很多人嘲笑的台詞——“我不需要很多錢,但我需要很多愛。”
但是請原諒我,因為那時候我也隻是一個需要愛來維持生計的普通小孩。
我不知道陸鶴閑那天為什麼會找到我,等我喘過氣來擡起頭的時候,陸鶴閑撐着一把黑色的大傘,擋在我的頭頂,問我:“哭完了嗎?”
陸鶴閑大概是從學校出來,一身整潔貴氣的西裝校服,和老城區破敗肮髒的背景并不相稱。他從胸前的袋子裡拿出白色的絲巾,遞給我,示意我擦擦臉:“回家吧。你可以把它埋在後山的墓園。”
他抱着濕漉漉的我上了車,我跟着他回了玉蘭陵。他把我洗幹淨,盯着我換了衣服,帶我去了後山,給我一把鏟子,讓我自己埋葬已經讓仆人們整理過遺容的陸土土。
但他為我撐着傘。從始至終。
陸鶴閑總說:“你是我撿回家的。”
其實那天無論他是否會來撿我,我總能回到玉蘭陵,陸國誠既然把白月光的兒子帶回了家,就不會讓我流落在外,但我清楚,如果他不來撿我,我絕不會變成今天這樣,或者我确實活不到今天。
八歲的五月十九日,在路邊把我撿回家的陸鶴閑成為了我的新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