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緩緩合上。
我被冷得一激靈,下意識離陳謹忱遠了一點,混沌的大腦暫時沒有開啟語言中樞。
陳謹忱反應比我快一些,他沖對方點點頭,說:“晏先生晚上好。”
晏雲杉微揚下巴,冷淡地說:“晚上不好。”
而後他轉向我,“早知道你會來我就不來了。”
我注視着他尚未摘下的胸針,反應尚還鈍鈍地,伸手碰了一下,“你喜歡嗎?”
晏雲杉沉默了片刻,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用了點力拍開我的手:“不喜歡。”
我不知道他在别扭什麼,喜歡就是喜歡,有什麼必要掩飾呢?
“不知道幹什麼還帶着。”我嘟囔,“本來就是給你的,你肯定會喜歡的。”
晏雲杉的聲音冷硬,“我不知道這是你準備的。”
莫名其妙,文不對題,欲蓋彌彰。我看着他冷峻端麗的面龐,原諒了他的不坦誠。
晏雲杉有很多優點和良好的品格,但是誠實顯然并不包括在其中,還好我向來是一個善解人意的讀者,總能從他的臉上讀出刻薄冰冷的短句之後的意思。
我很寬容地說:“早知道你喜歡,我就送給你了。”
晏雲杉哼了一聲:“不需要。”
這時候陳謹忱握住我被拍紅的手,在泛紅的部位輕輕揉了揉,小聲問我疼不疼。
晏雲杉又冷哼一聲,說:“我沒用力。”
語氣之中頗有幾分咬牙切齒,他盯着我的手,下垂的睫羽竟有幾分委屈的意味。
陳謹忱沒有理會他,電梯在這時候抵達,門打開他就牽着我往外走,所以我也來不及說什麼。晏雲杉以前就總是撓我拍我,這确實不算什麼,但是陳助理的關心也讓我很受用。
晏雲杉在我進電梯之前已經按亮了按鈕,我注意到他住在頂層,但這時候他竟然跟着我們走了出來。
我問他:“你跟着我幹什麼?”
晏雲杉很快反問:“酒店是你家的?”
我向來讓着他,不和他吵架,隻是推推陳謹忱讓他走快一點,想把晏雲杉甩開。
陳謹忱的步子大了一些,但是晏雲杉仍然跟在後面,步态仍舊優雅,但追着我不放。
我有點不爽地撇撇嘴,陳謹忱安撫我說:“快到了,别急。”
走廊變得漫長而無盡頭,但實際上轉了兩個彎就到了房門口。陳謹忱把我停靠在牆邊,從口袋裡拿房卡,晏雲杉抱着胸站在一旁,垂眸時不時瞥我一眼,似乎在等我說什麼。
我半蹲在中間,其實并不知道晏雲杉為什麼跟着我,想了一路都想不明白,我努力回憶上次見面的時候和他說了什麼,思來想去卻隻記得他那條德牧,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但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帥氣潇灑。
“嘀”的一聲,我直起身準備丢下莫名其妙的尾随者直接進門,關門之前晏雲杉終于沒有忍住,單手抵住門,難以置信地開口:“就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
我停在門口,手還搭在門邊上:“我……該說什麼?”
晏雲杉朝房間裡看了一眼,臉拉得很長:“你還和你那個助理住一間房?”
“怎麼了?”我問他,“兩個卧室啊?”
晏雲杉:“你不是睡眠不好嗎?”
我:“……陳助理在,已經好多了。”
晏雲杉的臉拉得更長了:“陸緒,你不是一個人隻睡一次的嗎?怎麼,你助理讓你滿意到打破規矩了?”
我想起了陸鶴閑說的,當時的酒店是晏家産業的事情,還有後來離奇丢失的監控以及證物,頗為狐疑地看着晏雲杉。
陳謹忱出現在我身後,左手覆上我放在門把的手,微微用力向前推,同時平和地建議:“晏先生,陸緒今天已經很累了,他需要早點休息,您早點回吧,有什麼事情您可以向我預約行程詳談,您有我的聯系方式。”
晏雲杉冷冷地看着他,說:“都追到這裡來了,難道不是找我有事?還要擺架子?”
我終于知道晏雲杉誤會了什麼,我發誓,在會場見到他之前,我絕對不知道他會出現在這裡,無意制造偶遇也不想和他說什麼。
陳謹忱替我澄清了晏雲杉的誤會:“晏先生,陸緒安排行程之前并不知曉您也會來,您誤會了。”
晏雲杉不看陳謹忱,對我說:“和我說話還要你助理代勞?”
我隻好親自解釋:“……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昨天才定的機票,哪裡來得及打聽你在不在。”
我很難向你們形容晏雲杉聽完這句話的表情。
他撐着門的手忽然卸了一些力道,因為門縫很快變得狹窄。縫隙間我看見他淺色的嘴唇抿成平直,鳳眸中的海浪夾雜着鋒利的冰向我湧來,蹙起的眉宇間卻含着一種幾近枯萎與碎裂的茫然。
他的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抓握左胸前的胸針,怔愣了幾秒,然後浪潮忽然變得平靜了,幾乎是歸為一片死寂的夜海。
“陸緒。”他忽然叫我的名字,很短促。
我“嗯”了一聲作為回複。
晏雲杉幾乎懇切地向我求證:“真的……不是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