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鏡片後的眼睛很平靜:“如果讓我判斷,晏先生應該屬于前者。”
陳謹忱很輕微地提了提嘴角,但我覺得并不是特别自然,還沒來得及細想細看,他就收起了表情,變回了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您放心,我查清楚的。”
我想了想,還是問他:“我哥說……是你發現我被帶走的?”
他沒有否認,轉頭去看電腦,文檔下滑了兩頁,然後點點頭。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發現。”我說,“你這麼聰明,晏雲杉那點話術騙不過你。你多久發現的?”
陳謹忱仍舊沒有看我,回答:“第二天你回複消息的時候。語氣不對。”
“這麼快?”我很震驚,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幾十億中竟然有第二個想找到我的人。
僅僅憑借幾個字的不對勁就能确認不是我本人,就算是我哥也很難做到,更何況晏雲杉很了解我的說話方式,模仿的消息他得意地複述過,即便對面是我自己,我也不會立刻懷疑,他是如何分辨出來的?
陳謹忱并沒有邀功,我懷疑如果我不問,他什麼也不會說,面對我帶着驚訝的誇贊,他的神色仍然沒有什麼變化,說:“我隻是聯系了陸董。沒有做什麼特别的事。”
我堅定地對他表示誇贊和感謝,當場給他發了獎金,他并沒有表現出特别驚喜的樣子,反倒開始和我确認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我隻好收回了我還沒表達完的感動,看着時間表被積壓的工作排滿,一直排到兩周以後,聖誕節以前。
我指着12月24日,對他說:“這天下午開始空出來,二十五号也是。”
想了想之後說:“預定二十四号晚上洛棠最喜歡的那家餐廳的位置。”
“什麼時候聯系洛先生?”他和我确認。
“我自己聯系他。”我說,“我好像也從來沒有了解清楚他在想什麼。”
從不久前,我得到我的報應,改變了當下的所有的雨天開始,我周遭的一切都在以迅猛和難以想象的速度和方式,對我展開我從未了解過的另一面。
我驟然發覺,我對身邊的每個人似乎都存在着非常片面而淺薄的刻闆認知。其原因固然有他們的沉默,當然,我本身的忽視和理所當然的态度也難逃其咎。
我一直認為是晏雲杉主動從中作梗,他是那個惡意破壞了我和洛棠感情的人,但事實上似乎并非如此。我并不認為晏雲杉會在這樣的事情上說謊,他向來不屑于此,他不需要謊言來獲得任何東西。
所以說,洛棠才是那個主動接近的人,從我所了解的時間線追溯起來,或許比他表現出真正放棄我的态度的那天更久遠。晏雲杉說他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無辜和純潔,我無法确認也無法否認,卻也沒有任何立場指責。
因為我也同樣認為,是我所做的事讓洛棠徹底失望,他才會毫不猶豫地離開我。我所做的一切确實過分得令人發指,如今回想起來,都不知該用什麼借口為自己開脫。
我固然難以接受欺騙和算計,但就算是他做出主動背叛我的事情,也都是情有可原,畢竟先犯錯,先欺騙,先背叛,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的人都是我。我無從怪罪他,就算被欺瞞,也沒有報複的立場和理由,我所能做的隻有接受現實或放棄,重新定位我的态度。
就我所力能及的真相,重新定位,選擇繼續愛或是停止。
而這一選擇的權力也并不在我手裡,僅僅取決于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