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歡他的眼睛,瞳仁很黑,眼尾平拉之後微微向下,雙眼皮寬且深,再往上是眉骨的陰影,再深邃一些就會顯得不好接近,僅僅是看着我就讓我生出一種被專注地注視,被裝到心裡的錯覺。
這樣的錯覺讓我覺得有些冒昧。
然後他笑了,右臉出現了一個淺淺的酒窩,顯得可親又可愛,問我:“你在畫畫嗎?”
我有些想把我的亂塗亂畫藏起來,不想給他留下一個“畫畫不好看”的壞印象,猶豫之間,我一時沒有說話。
他沒看出我内心的掙紮,體面地向後退了半步:“我是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我有些緊張地回答他,“您要看嗎?不過我畫的不是很認真,可能不太好看……”
他又覺得很有趣似的笑了一下,看着我,說:“不會,很好看。”
陸緒是會一種魔法的,當他的眼睛注視着你時,無論說出的話多麼荒謬,你都會不由自主地相信,相信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真摯的人。
從與他對視的第一秒開始,我就中了他的魔法。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和他交換了聯系方式,在他離開後,我盯着他的背影許久,從發頂到鞋跟,直到他消失在柳樹分拂的湖邊綠道盡頭。
真想他再看看我啊。我想。想要珍藏他的眼睛,春風一樣讓心融化的目光。這樣一個人,在我的前半生從未見過的人,還會在遇見嗎?這學校裡有這麼多人,他為什麼偏偏與我搭話呢?
也許是童話故事的開始,我遇見了由上天定下的,我的王子,所以才會在第一次對視就産生無可救藥的期待與幻想。
我像個卑鄙的小人,搜遍了整個網絡,拼湊他的生活。
甚至在校園論壇的小角落找到了用首字母代替的帖子,找到了他過去感情生活的唯一痕迹,說他為了高中喜歡的人修了西方藝術鑒賞,因多次在課上睡着被挂。我的心沉了一下,從帖子的隻言片語中找到了他喜歡的人。
一個和我完全不一樣的人。
看起來漂亮、高傲又矜持,顯得和他一樣昂貴,眉眼輪廓之間帶着幾分我說不出的熟悉感,比我更像一個貨真價實的公主。
他喜歡這樣的人嗎?
我并不純良也不溫柔,和童話裡的公主一點也不一樣,事實上大概是惡毒的配角,削足踏進硌腳的水晶鞋,蒙騙了王子,獲得了并不屬于自己的幸福。
一周後,他第一次約我,我以忙碌為理由拒絕了他。
他問我什麼時候有時間,我糾結了許久,思考什麼時間能給他留下最好的印象,既不顯得随便而着急,又不會顯得冷漠。
十天以後,三月的最後一天,我接受了他的邀約。
我起得很早,面對鏡子的時候,第一次産生了焦慮的情緒。
我長得不算醜,很多時候也是能被稱為好看的。過去我在外貌上花費的時間并不算多,在面對因此而蜂擁的愛慕時,甚至暗自希望自己平凡一些。但在看見他過去喜歡的人的時候,我真心希望自己能再好看一點,最好顯而易見地比那個人更好看。
我在衣櫃前糾結了很久,挑中了最近新買的,我很喜歡的薄荷綠毛衣。
整理完自己以後,我推開七樓的窗戶,春天的風帶着輕微的暖意,吹動米色的窗簾,我注視着樹蔭中的車道,開始我的等待。
手機震動起來,我學習高傲和矜持,在心中讀秒。
一、二、三——到二十九。
一早上的期待成功拉長了二十九秒,在挂斷之前,我接通了電話。
我默念他的名字,陸緒,陸緒,陸緒。
“早上好,陸先生。”
我得到了一塊草莓撻。
和甜膩的香氣一起降臨的,還有魔法與美夢幻化出的愛情。
我願意扮演公主。
我願意用等待和苦難換取愛情的拯救。
因為故事的最後,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