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切地跑出我的辦公室。
門合上,房間裡終于恢複了安靜,我歎了一口氣,嘗試重新專注工作,文字卻像是一堆沒有含義的符号,不斷地從我眼前流過。
洛棠到底是怎麼僞裝出那樣的厭惡的?
僅僅是……像剛才那樣,冷下臉拒絕他,提出無理的要求,看着他懷着期待向外跑去的樣子,我的心就難以抑制地疼痛着,想要停止所有可能的傷害。
晚飯後我和陳謹忱要去和另外兩個投資人見面,大約半小時以後,我完成了日程中的工作,準備下班。
離開之前,我在電梯裡按動了F樓的按鈕。
電梯一層一層地下降,抵達之後,我繞出長廊,推開通往天台的安全門。
寒冷的風驟然吹在臉上,暮色四合,城市的燈火亮起,四周林立的高樓在天台落下星星點點的昏黃慘白。
洛棠正蹲在天台的一片花壇邊,在低矮的灌木叢中認真的搜索。昨夜下的雪仍沒有融化,他穿得太少,露出的皮膚泛着過冷的不健康的蒼白。他的影子時不時顫抖一下,既像因為冷,又像因為哭泣。
“洛棠。”我走到他的身後,俯下身,對他說,“别找了。”
他回過頭,目光懇切地看着我,說:“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能找到的,好嗎?”
舌根泛着苦澀,我沉默片刻,還是對他說:“找不到的。别找了。”
我向他攤開右手,袖扣赫然躺在我的手心。
“我沒有扔。”我告訴他。
洛棠怔在原地,像是不敢相信一樣,冰雕一樣僵硬了十幾秒之後,他伸出手,輕輕撥了撥那枚袖扣,指尖劇烈地顫抖着。
“……我明白了,你不會原諒我了,你根本沒給我機會。”他咬緊牙關,聲音同樣在不受控地顫抖,“陸緒,你怎麼能這麼無情?你怎麼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
我盡可能控制住表情,卻還是忍不住脫下我的大衣外套,披在他的肩上,希望停止他的顫抖,說:“回去吧,這裡太冷了。”
“我不要!我不……我不!你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都……我都原諒你了,你為什麼不能原諒我?”洛棠攥緊我的衣服,将他自己裹住,指節泛着青紫,肩膀仍然在顫抖,眼眸又濕潤起來:“你不愛我我會死掉的。”
他喃喃地重複:“我真的會死掉的。”
我伸出手,撥開他眼前淩亂的碎發,再一次勸導他:“回家吧。”
“我不!”他說,“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你明明還是喜歡我的,對嗎?”
“回去吧。”我沒有回答他,隻是再一次對他重複,“畫廊的地産權我會轉到你名下,文件明天會送給你,你确認無誤簽字就可以。”
“我不要這些!我不要……我不要。”洛棠很大聲地說,“我不想要這些了……我不要了!我什麼都不想要了……我隻要你!你不能不要我!好不好……好不好……”
他蹲坐在地上,長發淩亂,臉上有幹涸的淚痕,仰着頭,用很濕潤很漂亮的眼睛看着我,眼神是渴望和希冀。這讓我想到以前高中學校後門一隻很漂亮的小布偶,因為被主人抛棄而流浪,白色的毛總是灰撲撲的,對所有靠近都非常警惕,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讓它接受了我的貓條投喂。
熟悉以後,它常常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是在期待我帶它離開流浪的苦難,但是陸鶴閑不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所以我即使很喜歡也沒有把它帶回家,在畢業之前我為它找到了收養,收養者是兩個年輕女孩,小布偶在那之後過得很幸福,在去年壽終正寝。
時至今日,我仍然沒有辦法收留一隻貓咪。
我用口袋裡的巾帕擦了擦他的臉,很無奈地對他說:“别鬧了。”
洛棠緩緩地垂下頭,長發随之垂落,攏住他的臉,“我沒有鬧,我真的……會死掉的。”他叙述。
我把巾帕塞到他手裡,攏了攏搭在他身上的衣服,說:“我要走了。你快點回去,别凍得生病了。”
洛棠仍舊蹲在那裡,沒有動,是在等待着我的心軟。
我硬起心腸,轉身邁步離開。
“我愛你……一直是真的。”我聽見洛棠在我身後說,聲音被天台的風吹得不甚清晰,語氣簡直像是一種詛咒,“你會明白的……你會明白的。”
我極力克制,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