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我遇到了又一個人生的轉折點。
一杯加了料的酒。
理性告訴我我應該及時指出,确保陸緒的安全以及生活的穩定。但是極為罕見的,我又一次做出了非理性的決策。僅僅是一刻的猶豫,那杯本該被我攔下的酒被送上了樓。
隻因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為此隐忍等待了太久。
這個晚上陸緒隻會選擇我。
克制是我最擅長的事情,但接到陸緒的電話時,我的呼吸頻率還是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幸好陸緒是一個對他人感情極為遲鈍的人,并沒有發現我的不同。我必須隐藏好所有越界的心理,控制住自己的所有反應,才可能在這之後繼續留在他身邊。
又一次險些失控發生在察覺陸緒與我想象中不同的時候。首先産生的情緒是驚詫與擔憂,我學習的相關知識實在是匮乏,我非常擔憂不能給他帶來好的體驗。
相比之下,身體的反應反而是最容易克制的。
陸緒與常人不同的器官的反應非常生澀,這讓我更加慎重,幸好我非常熟悉他的每一個表情,了解怎樣做才能讓他覺得更滿意。他後來似乎并不是很清醒,不斷地繼續要求,因為擔心他受傷,我并沒有都聽他的,他皺着眉不滿地咬我的時候真的非常可愛,讓我忽然理解為什麼他的哥哥總是喜歡稱呼他為“小狗”。
如果他真的是一隻小狗就好了。
從始至終我仍然在注視他,燈光昏暗,他的臉卻在我眼中仍舊清晰,我希望我比常人更好一些的記憶力能在此時此刻發揮足夠的作用,讓我記住和他親近的每一秒鐘。
我将每一秒都當做是最後一秒。
陸緒沒有懷疑我,反而認為我做的很好。他身邊的人似乎對我有所懷疑,也有人顯然完全知情,但他們都并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我既不意外也不難過,和他們比起來,我自認毫無競争力。我從未有過和他們一樣的妄想,所以面對輕視和忽視都很平和。
隻要這些眼神并不來自陸緒,我就不會産生任何負面的情緒波動。
陸鶴閑的越界行為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記得八年以前他單獨告誡我時,提起陸緒如同提起所有物的态度。而我擔心的是陸緒,他依賴、親近、信賴他的哥哥,該如何接受這樣的變化?他如我所想一般,産生了無措的情緒。
除了擔心之外,生出的竊喜無法控制。即便是這樣的事情,陸緒仍然選擇與我訴說。
陸緒絕無可能接受陸鶴閑這樣的越界,陸鶴閑同樣不是願意克制自己的人,他們終将漸行漸遠,而我,可能取代陸鶴閑位置,成為陸緒最信任的人。
這是貪念的開始。
我選擇繼續蟄伏等待。
在b國的行程中,意料之外地遇見了晏雲杉。這變數在未來引起了滔天巨浪,我本應該預料到。晏雲杉自負高傲到極緻,對他人的禮貌與得體僅僅是表面,事實上他的眼裡根本沒有任何人,他隻能看見陸緒。刻薄的言語,沒有風度的嘲諷,僅僅針對一個人,這就是他愛的方式。
當我眼見他的憤怒與無奈時,我認為他既可憐又可笑。陸緒不會再為他停留,他即便是搖尾乞憐也不會有任何作用,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簡直荒謬。
但我沒想到他會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看到陸緒發來的消息時我就明白不對,他絕不可能在晏雲杉那裡留宿。可僅憑我,并不可能将他解救,我隻能将消息彙報給陸鶴閑。等待與尋找的日子裡,我無數次産生自厭與自卑的情緒,厭惡自己的普通,無法成為可以完全保護陸緒,讓他倚靠的人。
雖然我明白事實上陸緒并不需要,但我仍然希望自己能夠做到。
當陸鶴閑對着晏雲杉開槍的時候,我明白那一槍遲早有一天也會打到我身上。
可我無法放棄我的貪戀。
從允許那杯酒送到陸緒面前的時候開始,我的貪戀與妄想就已經不再受理性控制,人生再一次被非理性抛入折線之中,無法預計下一刻是向上還是向下。幾分鐘前我曾緊緊握住陸緒的手,他的溫度、他的掌紋都殘留在我的掌心,讓我願意承受所有可能的風險。
總是仰着下巴不可一世的人跪在地上,用哭泣和哀求來挽留,陸緒卻一刻也沒有回頭。我跟在他身後,走在雇傭兵中間,将這一切看的很清楚。我了解陸緒,他不需要晏雲杉的示弱,更需要一句“對不起。”
我也想,當我中槍的那天,陸緒會為我回頭嗎?
他一定會的。
溫柔、心軟的他一定會對我露出不忍的表情吧。我認為我和晏雲杉于他而言有本質的不同。
但他不會為我駐足。
洛棠的自取滅亡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的演技很精湛,可眼神中的癡迷無法隐藏,輕易為我所辨别。陸緒對他懷着完全錯誤的認知和判斷,這些認知與判斷的基石是洛棠的謊言,隻要擊碎,陸緒心中對他和對愛情的幻想就會破滅,而這個看似溫柔實則絕情的人,絕不會容忍這樣的欺騙。
我陰暗地期待與等候陸緒失去身邊的每一個人,偶爾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努力,并在他需要的任何時刻出現。
在這個夜晚,他終于徹底地失落,我終于成為了他坦誠一切的對象。
他靠在我身邊,臉頰蹭着我的腰側,剛洗過的頭發亂蓬蓬的,摸上去發質柔軟,劉海搭在額上,很黑很亮的眼睛看着我,瞳仁很大,與九年前第一次見到的那個男生沒有任何不同。隻是那時我從未想到能夠離他這麼近。
我見到的陸緒常常在笑,臉側的酒窩若隐若現,自然帶着弧度的嘴唇時刻都有可能吐出一些令人忍不住發笑的幽默,随時給身邊的人帶來快樂。
而他隻是睜着很黑的眼睛,天真地觀察着周圍,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愛。
但陸緒今天看起來非常可憐,眉眼耷下來,天然向上的唇角也沒有任何笑意,無意識地抓着我的衣服,很容易讓人想到被雨淋濕的小狗。小狗對我說,他遭到了上天的報應,那之後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對他不好,問我他是不是一隻壞小狗,所以才會變得這麼孤單。
我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所有期待、袖手旁觀和推波助瀾都是有罪的。
我迫切地想擁抱他,從來都不是因為愛情,僅僅是因為希望他不再感到孤單。
希望他知道,我永遠會在他身邊。
不需要他給我開最高的工資,就算他隻是一隻身無分文的小狗,隻有一張笑臉和一身柔軟的毛絨,我也會永遠留在他身邊,給予他愛護和照料,因為他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良、最可愛的小狗。
我永遠不會變。
之後一天,陸緒在清醒的情況下與我□□,他終于不再僅僅把我當做□□,而是主動親吻了我的眼下和嘴唇。
我不敢想象也不敢推測,甚至不敢在僅有我能看見的觀察日記上寫下一點妄想。
我所妄想的原因是,他有一點點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