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還以為你會覺得我不識好歹,再也不想和我說一個字呢。”
晏雲杉很沉地笑了一聲,說:“怎麼會。”
“而且。”我告訴他,“不管是怨恨、厭惡還是責怪,都是非常累的事,我不喜歡,也不會。”
“這就是為什麼你總是能這麼溫柔,是嗎?”晏雲杉說,“但又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一樣。”
“不怨恨就是不在乎嗎?”我質疑。
“我不知道。”他重新看向我,尖銳地指出,“但我知道,你下來看我有沒有受傷,不是因為在乎我。”
“陸緒。”
晏雲杉用很缥缈的聲音叫我的名字。
“我不會再自作多情了。”
“自作多情”四個字被他咬的很重,像是在斥責我,斥責我的過度關懷,也像是他在告誡自己,告誡自己不要再過多揣測,或許也能理解為一種保證,保證他不會再以為我會愛他。
我在與他已然顯得暗淡的藍色眼睛對視時,想到他曾經理所應當的揚着下巴,接受我的所有偏愛的過去。
那時候他曾經擁有高傲又淩厲的眼神,時時刻刻讓我覺得流光四溢。
原來寶石也會蒙塵。
不可避免的,我想起不久前他示弱懇求時的樣子,事實上,在那時裂痕就已經出現,于是不忍的情緒再一次産生。
“你不用可憐我。”晏雲杉低低地說,“我已經不痛了,我也不想要你可憐我了。”
“我……”他再次呈現欲言又止的态度,組織了片刻語言,“我計劃出資支持高中的教學樓裝修重建,下個月月初去讨論細節并簽訂合約。計劃裝修的有我們以前的教室,也有我常用的畫室。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嗎?”
“以朋友的身份。”他補充,“可以嗎?”
極為罕見地,他放緩了語氣,是在征求我的意見,向我發出邀請,而不是頤指氣使,強行要求。他的表情顯得非常謹慎,隐隐含着期待,我仿佛能看到他伸出爪子扒拉我的褲腿來示好,希望我重新陪他一起玩,向我确認,他是否能擁有一個朋友的身份。
于是我沒有拒絕這個并不過分的要求,“那等時間确定下來,你和我的助理預約行程吧。”
晏雲杉立刻很警覺地問:“不是之前那個了吧?”
我失笑:“你和他說也不是不行。你要是不想的話,新助理還在安排,确定下來會公布聯系方式的。”
他這才放松了一些,說:“好吧。”
得到我的同意之後,晏雲杉像是終于說完了所有想說的話,不再很緊地握着手杖,顯得放松了一點,眼睛亮了一些,再次透露出隐隐的得意。
這充滿戲劇性變化的一天讓我相對輕易地擁有了困倦的感受,所以出言道别。
晏雲杉不太情願,不過還是對我說:“下次見。”
回家之後,我從客廳的窗戶,透過枯萎的玫瑰叢向外看,看見三輛黑色的車停在了行車道上,有保镖下車,攙着晏雲杉上了中間的車。
明明走不了路,還說自己已經好了,真是喜歡嘴硬的人。
我想像了一下他是如何在路燈下站穩的,是否也有人攙扶?又在那裡擺了多久姿勢,是否還确認了燈光的角度?
想到這他絕不願意讓我看見的一面,我不由得發笑。
思索間,跟在最後方的安全車也駛離了我的視線,深夜的庭院重新恢複了空蕩。
微笑之後,也有一些感慨,原來有一天,我也能見到晏雲杉學會表達自己的樣子。
其實,如果天氣暖一些,花園裡繼續種玫瑰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