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雲杉将褲腿向上拉了一些,我看見他小腿還是由支架支撐,紋身的位置被紗布包住,先前被褲管遮住,所以看不出異樣。
讓我看了一眼之後,他很快地重新遮住,我了解,他顯然是不想在我面前顯得脆弱。
“骨裂。”他簡短地向我解釋,“最嚴重的就是這個,其他的都是外傷。”
“這才幾周,骨裂能走路了嗎?”我問他。
“我又沒走。”晏雲杉反駁,“站一會兒沒事,你覺得我這麼傻?”
“好吧。”我習慣了他夾槍帶棒,平和地說,“我隻是擔心你。”
“……哦。”他說。
一時之間,沒有人再說話,晏雲杉仍然在定定地看着我,從始至終我都能從他臉上讀到忐忑和欲言又止。
“你還想說什麼?”我直接地問他。
晏雲杉開口的時候表情很嚴肅,臉上的每一條線條都繃得很緊,我以為他要問什麼重大的問題,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結果他問的僅僅是:“你大學選那門公選課是因為我?”
我差點笑出來,“是啊。”
晏雲杉表情更嚴肅了,眉間再次出現了小小的褶皺:“那你為什麼在課上睡着?”
“因為我認真聽就會想你。”我坦言,“想你就會很難過,所以我不想聽。”
“睡着是因為,你知道的,我睡眠本來就不好,你走以後的兩年是問題最嚴重的時候,一走神我就會睡着。”
晏雲杉沉默了,紅唇動了動,停下,又動了動,最後隻說:“嗯。”
而後又是沉默,我和晏雲杉之間總是這樣,許多時候如果我不說話,他總會一直沉默下去,即便事實上有想說的話,想做的事。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我再次按動他的語言功能啟動鍵。
“我……”他吸了一口氣,“沒有了。”
“等等。”在準備道别之前,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你在我的外套口袋裡落了一樣東西,你等我一下,我現在去取給你。”
晏雲杉面色微變,向後退了半步,踉跄了一下,站穩之後很快地說:“不用還我,給我我又沒用,不要就扔了。”
“扔了?”我詐他,“你不要的話,我真的讓人處理掉了,放在我這裡不合适。”
我很輕易地從晏雲杉仍舊顯得冷淡的臉上讀出為難和些微的惱怒,已經準備好得到他的同意,回書房的保險櫃去把戒指取給他,卻沒想到他猶豫片刻,表現出堅決的破罐破摔:“那你處理掉吧。”
“本來就是送你的。”他盡可能表現得不在意,平淡地表态,“你想怎麼處理都是你的事,随便你。”
晏雲杉這樣,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回複,說要處理也隻不過是詐他收回戒指的話術,我垂眸看他的鞋尖,絞盡腦汁想辦法讓他同意把戒指帶走。實在不行幹脆送到他公司前台,反正不要放在我這裡了,這并不合适。
猶豫的時候,他說:“我給你戴過。”
我擡起眼重新看向他。長而卷翹的、蝶翼一樣的睫羽顫抖着,瞳仁裡的藍明滅不定,晏雲杉說話時聲音帶着很輕微的顫抖,語速仍舊很快:“我給你戴過,那時候你睡着了。你戴起來很合适。我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拍了照,還發給了洛棠。”
“我知道。”我說,“我早就知道了。”
晏雲杉擡起手,緩慢地伸向我身側,用指尖很輕地撥了撥我的手指。手腕上的那行字母随着伸手的動作露出了下半,明白它們意思的我呼吸一滞。他的指尖太過冰涼,我下意識縮了縮手,他立刻把手收了回去,紋身重新藏回袖子裡。
他低下頭看着地面,把下半張臉藏進鼻梁的陰影裡,問我:“你不生氣嗎?”
“生氣?”我想了想,告訴他,“沒什麼好生氣的。”
晏雲杉:“那我之前……違背你的意願把你帶走呢?你生氣嗎?”
我:“這要問嗎?當然生氣。”
“我以為你會恨我的。”晏雲杉低聲說,坦誠時的語言表達能力比先前好了一些,“至少會根本不想看見我,而不是……還下來看我的傷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