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樂。”晏雲杉說。
聲音很輕,幾乎被不遠處開始綻放的、象征着新一年的煙花蓋過。
直到透過落地窗看見紫金色的焰火,我才意識到,他是想做第一個祝我新年快樂的人。
就像我很久很久以前,每年都要做的一樣。
學生時代,和他相識之後的每一年,我都會非常幼稚地這樣做。大概是因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儀式感就會随之産生,每一個重要的、有标志性的日期都會想留下共同的回憶。
第一次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被他罵了一頓,我還記得他那時候帶着睡意和怒氣的聲音,說:“陸緒你幹什麼啊,我剛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我被罵也沒有生氣,反而覺得他很難得對我說這麼多話,不過嘴上還是飛快地道歉:“對不起,你怎麼今天還睡得這麼早?”
他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我以為晏雲杉又睡着了,試探的叫了兩聲他的名字。
“……幹什麼。”他過了幾秒才說話,“今天怎麼了?不能睡覺嗎?”
“今天跨年啊,你不等零點嗎?”我告訴他,“我本來想當第一個祝你新年快樂的人。”
晏雲杉:“……那你祝,快點,我很困。”
“可是還有半分鐘。”我自認為我的電話時間已經卡的非常好,但還是不好意思讓很困的晏雲杉再等。
晏雲杉沒有再回答我什麼,但也沒有挂電話,很安靜的房間裡,我聽見電話那邊他的呼吸聲,于是連自己的呼吸也想要放輕。
秒針終于指到12,年份向後增加,我在那天對他說了第一句“新年快樂”,并衷心期待還能說很多很多次。
晏雲杉沒有回我什麼,電話在我說完之後就被飛快的挂斷,我還沒來得及感受悲傷,陸鶴閑就推開房門走到我床邊,一邊對我說“寶寶新年快樂”,一邊強硬地收走了我的手機,讓我早點睡覺。
後來我給晏雲杉打電話祝“新年快樂”時,他不再早睡,十八歲那年他第一次回應我的祝福,還說:“你真有儀式感。”
但我的儀式感在十八歲之後戛然而止。
窗外的煙花聲并沒有停下,每當我這邊響起一聲,我都會在幾秒之後的安靜裡,捕捉到電話那邊的背景音隐隐出現相似的聲音。
我忽然有了一個不切實際但是符合邏輯的猜測。
站起身,我推開露台的門向遠處看,目光順着少有人煙的深夜車行道尋找,果然看見不遠處的路燈下靠着一個異常高挑的身影。枯萎的玫瑰叢盡頭,昏黃色的燈光由上至下,亮光被黑色的長大衣吞噬殆盡,連那人面容都有些模糊,我卻仍舊沒有失去憑借影子認出他的能力。
“你在哪裡?”我明知故問。
“哼。”晏雲杉說,“我能在哪裡?”
很高的黑影向我的方向傾斜了一些,我立刻退出露台,披上外衣,出了房間,放輕腳步聲穿過走廊,按了向下的電梯。
一邊裝作不知地回答晏雲杉:“你那邊應該還沒零點吧。”
晏雲杉說:“……沒有。”
“你的傷怎麼樣了?”我問他。
“你還關心這個?”他下意識刺我一句,然後回答了我的提問,“沒廢,能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