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鶴閑擡起頭,用濕潤的眼睛看着我。
對視之中,某種根植于血脈的感應産生,告訴我他的承諾不是蓄意的操縱,不是狡詐的示弱。而是在掙紮和拉鋸的失敗之後,他終于妥協,懇求我做出最低限度的承諾——即便是做了其他的選擇,也允許他繼續以兄長的身份愛我。
條件是——我要幸福。
我充分地了解陸鶴閑骨子裡的占有欲和支配欲,也已經充分地見證過它們的破壞力。即便是與他僵持的時候,我也從未想到他會妥協到如此地步,将自己擺到這樣一個位置,将選擇權完全交還給我。
包容的,無條件的,溫柔的,我所熟悉的那個哥哥好像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邊。
“我不會再逼你了。但是,你也試一試,能不能接受我,好嗎?”陸鶴閑開始與我談判,“我覺得這樣才公平。”
他看起來很認真,于是我也認真起來。
我記得,陸鶴閑說過“不公平”。
他認為所有人中間,我唯獨不能接受他,這是不公平。他多次向我要求一個公平的機會,關于愛,他所想要的那種愛。
過去我認為,我不能和他在一起,這是世俗綱常所規定的,沒有道理的事情,為了他好,為了我好,堅持拒絕是正确的,合乎情理的。
公正的說,他所要求的公平,事實上是不存在的。
但是就像有時候我哥會對我沒有辦法,叫我“小狗大王”向我求饒一樣,我有時候也對他不太有辦法。
陸鶴閑的半張臉埋在被子裡,半張臉暴露在暖色的燈光下,泛着粉紅,細眉微微擰起,眉間出現小小的褶皺,顯得不太開心,甚至有一點點可憐。
我思考的時間或許比我想象的要久,陸鶴閑終于忍不住似的催促我。
“嗯?”他用手指戳了戳我的手心。
很快的,在今天,在陸鶴閑顯得有點可憐的當下,我給出了不太公正也不太合理,不過會讓他開心的回答。
“好吧。”我答應他,“我試試。”
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眼睛和唇角都彎起來,靠近我,親了親我的鼻尖,聲音裡也帶上了笑意:“小緒寶寶,你今天怎麼這麼容易心軟,是不是可憐我。”
“對啊。”我承認,“看你可憐。”
陸鶴閑看着我,忍不住似的笑起來,笑的很大聲,見牙不見眼的,讓我覺得他在嘲笑我,所以很生氣地制止他:“你再笑我就不試了!”
他立刻深吸一口氣,把笑意收住,身體微微聳動了幾下才徹底平靜下來。
“那要是别人也很可憐呢。”他問我,“最仁慈的小狗大王會不會也可憐他,也和他試試呢?”
我哽了一下,“我又不是菩薩,而且哪有那麼多人可憐。”
陸鶴閑捏了捏我的臉,說:“你最好是。”
他看了看時間,問我:“你晚飯吃的不多,你是想吃點東西然後再做一次再睡覺,還是再做一次再睡覺?”
“我可以選吃點東西再睡覺嗎?”
“不可以。”
“……”
我不情不願地爬起來,開始頤指氣使:“那我要吃點東西,我要吃你煮的小米粥,放火腿丁的那種。”
陸鶴閑會做飯,你們可能不相信,但他做飯還挺好吃,不知道是從哪裡學的。隻是我也沒吃過幾次,因為實在是沒什麼使喚他的機會。
第一次吃他做的飯,也是小米粥。是在我初中的時候,生了病胃口不好。陸鶴閑總是很慣着我,那時候我年紀小,還生了病,最喜歡蹬鼻子上臉,嫌這個太清淡嫌那個太油膩,對他耍賴“哥你做的我才吃”。
陸鶴閑掐着我的臉,威脅我:“要是你再挑三揀四,就餓死好了。”
話是這麼說的,但他還是親自去了廚房。
從此以後我心心念念,但精明如陸鶴閑,大概最明白什麼叫做“饑餓營銷”,每次就做一點,而且我找到理由求他十次,他都不一定會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