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路燈下,兩人并肩往小區門口走着。
其實聽見他答應的那一刻,容妍都怔愣了一瞬,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鬼使神差地問出來的。
偏偏他還接她的話。
此時她心裡有千百個念頭冒出來,也不知道那家店關沒有,如果關了的話,那他們豈不是白跑一趟,這個點超市應該還有半個小時才閉門,但不知道還有沒有能吃的熱乎食物了……
男人身高腿長,容妍又一門心思地想着其他事情,絲毫沒有發覺兩人從同行變成了一前一後。
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程臨遠放慢了腳步,轉頭看向身後低着腦袋的人。
内心一陣苦笑,跟自己吃個飯就這麼……不自在?
等容妍拖着步子上來,倆人才又繼續慢吞吞地往外走。
一高一低的影子在一幢幢路燈的照射下,悠哉悠哉地晃蕩前行着。
她像個小導遊,程臨遠跟着她直行、拐彎,沒兜轉多久,就到了一家還亮着燈的小店前。
“幸好還沒關。”容妍心裡的擔憂落了地,一臉釋然地仰頭跟他說着。
秋冬天的晚上,要是這家店都關了,那她隻有回家煮飯了,自己雖然無所謂,可是今天有程臨遠在,他既同意來吃宵夜,表示他也是餓了的,到那時候,挨餓的就不止她一個人了。
“嗯,沒有晚,”看見一路鴕鳥狀的人終于舍得擡頭了,程臨遠也有些慶幸地回,側身推開門,動作停住,“你先進。”
容妍邁了兩步進去,等他進來後,禮節性地說道:“謝謝程總。”
“沒事。”
店鋪不大,就開在雅和園出口的一條街道邊,地理位置算不得多好,隻有七八張桌子,但收拾得很幹淨,整整齊齊地碼着,裝修也是杏色調居多,主打一個家常,從裝潢間就可以看出,店主也是個愛幹淨随性的人。
時間已晚,店裡隻有他們兩個來吃面的顧客。
他倆剛剛站定,收銀台處就走出來一個很和藹可親的中年婦人,先打量了程臨遠兩秒,又把視線移了回去,遞來餐單,慈祥地問容妍:“你看看,要吃什麼?”
容妍指了指單子,說:“要兩碗三鮮面。”
“行。”婦人爽朗應下來,轉身間又掃了他們兩眼,往裡面的房間去了。
點好後,兩人随意找了張桌子坐下。
容妍坐在程臨遠對面,從餐巾盒裡抽了兩張紙,擦着桌子,自己雖然沒有很強的潔癖,但他在這,怕他嫌棄這廟小地方差,她還是覺得要擦一擦。
程臨遠看見她的舉動,欲言又止。
“這家店從我住這兒就一直開着,味道挺好的,”容妍低着頭,邊擦桌子邊跟他介紹道。
“好,我一會嘗嘗,”程臨遠笑。
稍後,和她閑聊了起來:“你是因為經常來這家,所以和店主認識?”
他自己商場沉浮這麼多年,還是會看人的,剛剛那婦人過來看容妍的神情,就是和她認識的樣子。
“算是吧,”容妍丢了紙巾,微笑着說,“原來有段時間,我連着來了幾個晚上,都是吃的同一種面,然後這阿姨就認得到我了。”
程臨遠恍然的樣子:“難怪。”
擦過後,容妍正準備再抽張紙巾,程臨遠見狀,溫聲制止道:“不用再擦了,我沒這麼多講究。”
容妍的手淩空滞了下,說了聲“行”。
“我平常吃飯很随意,”程臨遠平和地朝她一笑,“你别緊張。”
容妍徹底放下了心:“好。”
鬓邊的發被夜裡的風弄亂了,怕影響吃飯,容妍索性頭發紮成了個低馬尾,程臨遠全程注視着她的動作。
“這幾天工作很累嗎?”容妍綁好頭發,程臨遠看向她,關切問道。
相比上次見面,她眼下的烏青隻重不輕,臉也小了一圈,紮頭發時,他看見那段露出來的白淨手腕,伶仃細小。
“嗯,有點,”容妍誠實說。
忽地又感覺有些不對,他怎麼知道的?
“我的狀态這麼差勁嗎?明顯成這樣!”容妍雙手撐着自己的臉,圓溜的杏眼裡充滿了不可置信。
自己這周是很忙,但也不至于“病入膏肓”到這地步吧?
這幅情态,配上她今天休閑的穿着,落進程臨遠的眼中,格外得有生機。
知道女性都對自己的外貌十分看重,他視線鎖着,連忙出聲挽救道:“沒有,我就是猜的。”
“那就好,”容妍拍了拍兩頰,抿一抿唇說,“忙,但也可以接受。”
許是這空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人,還有前幾次跟他吃飯的體驗都不算差,容妍膽子大了點,調侃他:“肯定沒有你忙。”
程臨遠一身西裝革履的裝扮,衣角都透着商務精英範的一絲不苟,在這小店裡顯得分外突兀。
這個點下班,對他來說,肯定是常态,但要放到她們這些打工人身上,受得了才怪。
程臨遠低低笑了聲,變相默認了她這話。
隻是她這輕松的樣子,才是真正取悅他的,她在他身邊不再那麼拘謹,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在無聲無息地靠近她。
兩人還算歡暢地聊了會天,不多時,兩碗煮好了的三鮮面就端了上來,瓷白的碗裡,湯白蔥綠,筍鮮面亮,熱氣騰騰的一碗,在夜深人靜的晚上,竟有種撫慰人心的魔力。
“你們小兩口慢慢吃哈,不夠的話跟我說,我再給你們煮。”婦人放下面,樂呵呵地說着。
這麼晚還來吃面,肯定也是餓得久了。
容妍下意識地就想給阿姨解釋他們的關系,誰料人家轉身就往廚房裡走了,隻留下個“做好事不留名”的背影,讓她張口未出的話說了都沒有人聽。
容妍讪讪地收回目光,看了眼對面的男人,程臨遠神色淡定,仿佛并未放在心上。
“程總,她随口說的,你别介意。”容妍頓了頓,還是給他解釋了句,以免生出其它什麼誤會。
程臨遠斂着眸,心平氣和地回着:“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