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的遺像,雖然可以看得出她那時候嶙峋的像一個骷髅,但仍然是面朝正面,雙目平視,微笑看人——證件照都這麼拍。不知道攝像師讓她咧嘴笑的時候在想什麼,大概是猜不出這是靈堂的遺像。
而照片裡的遺像,是憤怒的,看着自己的方向,眼球的位置明顯偏離正中。
沈瑄的腦袋裡突然出現四個大字:她在看我!
絕不是蒙娜麗莎的微笑!沈瑄隔着手機都能感受到那目光的熾熱。有眼球後的神經突然叫嚣,好像它已經獨立出了自己的身體,如同一條寄生蟲吸食沈瑄的精力。
現代的電子屏幕一直都是沈瑄頭疼感的來源。一想到這裡,手機就成了燙手的山芋。
離奇詭異。
妖魔鬼怪快離開!
在一種自己隻是太勞累了的希冀中,沈瑄進入了夢鄉。
也許是白天确實累了的緣故,她睡得很好。好的不行,什麼夢都沒有做。
第二天醒來,她幾乎把昨晚驚悚的一瞬間忘了——如果沒有看見床尾的手機的話。
她模模糊糊的想證實一下昨晚隻是虛驚一場,手機居然沒電了。
她趿拉着拖鞋去陽台刷牙。清新的牙膏氣味溢滿鼻腔,大腦的某一處突然被打通,腦海裡閃過昨天老媽告訴她的那句話。當時她隻以為是老一輩忌諱,現在回憶起來,難道是知道什麼内情?
“媽,關于表姐她,是不是有什麼别的事情你沒說?”含着一口牙膏沫,沈瑄推開老媽房間的窗戶,她遲疑了很久,終于問道。
老媽對着一嘴白沫子的沈瑄翻了個大白眼,道:”她,瘋了之前去看過那棵老樹,哪個曉得是怎麼一回事,快點把窗戶關起來!。”
沈瑄知道那棵樹,聽完這句話她陷入了沉默。怪不得媽沒把這事告訴她,是怕她自己多想了。
“别想了,那又不是你的錯!”媽媽突然走到床邊,眼神中罕見地展露了一絲關切。
沈瑄笑得有些難看,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那裡現在是一片樹林,隻有那麼一顆樹長得粗壯。
周圍都是剛剛種下去的小樹,衆星拱月般的圍着大樹,每一棵小樹大概孩子的手腕那麼粗,一陣大風來了就要倒下。
巨大的運輸管道橫跨樹林的上方,金屬支架冷冰冰的插入地表的泥土當中,好像利劍插入心髒。
大概十歲的時候,她目睹了一樁悲劇。有人說自那以後沈瑄性情大變。變得孤僻,古怪。
後來她聽父母說,傳聞在修路的時候,要把那一片的樹都給砍掉。其他的樹都砍得差不多了,唯獨這一棵,沒法砍。有人說隻要割了一個口子樹就會流血,但凡去砍樹的人,有一個瘋一個,回家之後過不了多久就死了。
就這麼一棵樹,從此再也沒人敢去砍了。
這種妖裡妖氣的傳聞雖然驚悚獵奇,卻也說得有鼻子有眼。
人人知道,卻沒人敢求證,或者說那棵樹真的屹立不倒已經是實打實的證據。
沈瑄大概知道表姐為什麼要去那裡,但她不明白表姐為什麼在此之後會死。難道下一個要輪到她了?
暑假她在家裡本身無所事事,基本上是每天一上午一下午地看小說看電視,手機一天要充兩回電。這一回破天荒的,她手機滿電之後完全沒有要刷的欲望,一隻到晚,手機幾乎維持着奇迹一般的滿格。
晚上到了爸媽下班回家,她才鬥膽拿起手機,首先是趙辰給自己分享了一堆消息,最後是一個問自己一天都在幹嘛,為什麼不回消息的表情,她略有些歉疚的浏覽完趙辰給看的東西,卻覺得自己怎麼也笑不出來,隻好把最近發生的一切都發給趙辰。
發完消息,沈瑄的手顫顫巍巍點開相冊,幾乎不敢看那張怒目而視自己的表姐,馬不停蹄地點了删除,删完又把那燙手的手機扔了老遠。
從物理層面來說,表姐現在已經是一團灰燼了。一切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她什麼也沒有看到過。她以後一定會離姐夫遠一點——她本來也沒怎麼靠近過。
以後盡量少想一點這個事兒,連帶着沈老師一起忘掉她都一百個願意。她卧在床上,心髒劇烈撞擊自己的胸膛,無論如何調整呼吸節奏都無法平息,冷汗直冒。
說不定隻是手機拍照的時候出了問題,電子産品嘛,出點問題也正常。
好死不死,這會兒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沈瑄本來都已經縮在被子裡打算當個鴕鳥,現在隻能不情不願爬起來接電話。
“你沒事吧?”趙辰在電話那頭小心翼翼地問,沈瑄聽出來了她是覺得自己精神出了問題。
沈瑄聽到這個語氣,差點氣笑了:“我沒事,我現在很清醒,我也知道我在說什麼,而且現在我很嚴肅的告訴你,剛才我沒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