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瑄帶着照片,一路沉默。
“你覺得,這件事,算什麼?”
平行世界?時空穿越?怎麼什麼事兒都讓她給遇到了。
談若陽也想不明白,或許何晴天已經變成一個連他的眼睛都無法辨别的魅,在人間生活了二十年。不應該啊…
“我不知道,等我爺爺有空問問他吧,沒準他知道。”談若陽搖搖頭。
“你爸媽呢?”
“犧牲了,這行當危險。我爸媽去的早,我後來才被我爺爺從學校接出來的。”談若陽說得很輕巧,“别用那種表情看我,沒什麼的。”
原來在這個世界,背負着命運的人那麼多。如果談若陽不說,她根本看不出來談若陽自小父母雙亡。
“你不上學?之後就沒上過嗎?”沈瑄驚奇,這年頭居然還有沒接受過義務教育的,又想到自己從小到大被“好學生”的身份困住了,卷來卷去到頭來還要為工作發愁,現在突然覺得這也沒什麼。
“沒上過,我們家幹的跟學校裡教的不相幹。”
“那你不工作嗎?”沈瑄完美展現了一個被現代社會規訓人生終點是個社畜的年輕人的看法。
“工作,平時幫人捉鬼,驅邪,算命,現在就算是在工作。”
“報酬高嗎?”沈瑄知道一般涉及玄學相關的事情收費不菲,自己找到了一個非常不錯的就業方向。
談若陽挑起了一邊的眉毛:“怎麼,我看着很缺錢嗎?”
沈瑄搖了搖頭,該操心的是她自己。看起來談若陽過的比她好多了,她憂傷地用額頭抵住車窗。
“你這樣我急刹容易撞頭。”
“那我怎麼沒看見你爺爺?”沈瑄坐直了,看着旁邊的談若陽。
“他神出鬼沒,我能獨立之後他就不管我了,老頭一把年紀還能不讓他自由點麼。”他邊說邊笑,跟平時不着四六的模樣大不相同。
沈瑄希望能早點見到談若陽的爺爺,或許他能問問。
她盯着那張血腥猙獰的照片,中間那個渾身傷口和血污的女人,就是何晴天,她可以百分百确定。
她身邊到底還有一個正常人麼?
沈瑄怎麼也不會想到,談若陽剛進門就被談老爺子抄起棍子滿家追。
“好你個兔崽子,趁老子不在出去把頭發染成這個死相!”老爺子腿腳靈便,身型瘦削,一看就是常年奔走肌肉充沛的類型,到老也不消停。這回倒好,狼追着兔子滿家跑。
“爺爺,爺爺,你也沒告訴我你今天回來啊,俗話說得好,我可是你的獨苗了,我要被打死了,你那些族譜秘術誰來傳啊,誰回來給您養老送終啊?你說是不是?”談若陽逃的飛快,卻實實在在挨了幾棍子,慌不擇路躲到沈瑄身後把沈瑄頂在前面當擋箭牌。
沈瑄看着談老爺子怒氣沖沖的紅臉,擠出一個尴尬的笑容,一邊試探一邊說:“爺爺好,就是說,咱們現在不提倡體罰了,不利于家庭和諧,而且,染什麼頭發是,是個人的自由…”
談老爺子看着沈瑄,呼哧呼哧地吹了一會胡子:“怎麼,你小子懂事了?終于肯帶孫媳婦回來了?”
“爺爺,你說什麼呢!她就是沈瑄。”
聽到這個名字,談老爺子的神色突然變得很嚴肅,場也一下子冷下來,搞得沈瑄自己也緊張兮兮的。
談老爺子去倒了杯水,坐在陽台旁邊的藤椅上,點了根煙。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别抽煙啊老頭!”
“再說小心我打斷你的腿,小兔崽子。”談老爺子看不慣孫子那一頭黃毛,勒令他必須染回去。
“老不死的…”
沈瑄怕他們再鬥起嘴來就沒有自己說話的份,趕緊把照片塞到談老爺子手裡,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通。
沈瑄的背斜靠在書桌前深紅色的木質座椅上,窗簾大開,陽光照亮在沈瑄烏黑微卷的秀發。單薄的白裙下女性纖薄而有曲線的身影若隐若現,她此刻眉頭微微皺起,滿身盡是一種頹然的氣息。
可饒是這樣的頹然,也難掩沈瑄天然的靈秀。
沈瑄以為談老爺子會和謝承運一樣,但他出乎預料的冷靜,沉着,或者說,不在乎,簡直沒把這件事當回事。
“一切皆在因果之中,等你勘破了因果,也就明白了一切的來龍去脈。”
“老頭,裝神弄鬼!”
“兔崽子,給我倒茶!”
沈瑄的感覺和談若陽一樣,她覺得懸。談老爺子頗具一種路邊騙錢的算命瞎子的氣質,要不是談若陽真有兩下刷子,她幾乎真的這麼覺得。
但是沈瑄也覺得這老爺子不像平常看到的這麼容易,失去了世界最親的人,還要忍痛把孩子撫養長大,談若陽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成年人的悲傷往往是不能外露的,因為他們背後還有一地狼藉的生活。她自己的父母又何嘗不是如此?
沈瑄回到家裡,看到一陽台綠色的植物擁簇着談老爺子的背影,他的後腦勺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整個藤椅如同嬰兒的搖籃小幅度地晃着,人于這世間行走的孤獨具象成了此刻的靜默陽光,和缭繞的煙氣消散在空氣中。就好像生命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消逝。
沈瑄不喜歡抽煙的人,但沈瑄覺得如果真的不讓這個老爺子抽煙會成為一種不亞滿清十大酷刑一類的懲罰。
“跟着你們的姐夫,你總能找到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