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把周若瑾帶到衛生間去檢查了一遍，發現身上沒什麼痕迹，大家這才松了口氣。

“那裡面有一個姐姐，眼睛在流血。還一直看着我。”

寂靜的客廳裡，周若瑾突兀地說了一句話。

剩下的四個人面面相觑。

“你說哪裡？”周若瑜問她。

“樹洞裡。”

大姨、姐姐和姨夫聽到就明白了，飯桌上還剩沈瑄茫然地看着她們。

“就我們這裡有一棵特别老的樹，那個樹根底下有個樹洞，隻有她這麼大的小孩能鑽進去。小孩子之間經常互相拿這個事情來吓人。”大姨終于是放輕松了，“這丫頭估計是衣服髒了怕我們打她，在這糊弄人呢。”

周若瑾的臉突然垮了下來，一幅自己被冤了要哭的模樣：“真的有！真的有！你們都不信我！真的有啊！”

五歲多的孩子在家裡撒開了，誰也拿她沒辦法。

“好好好，有有有！妍妍我們睡覺覺，睡覺了姐姐就沒有了！”大姨哄着她去洗澡睡覺，一邊給沈瑄使眼色讓沈瑄别逗她。

接下來的幾天，她們都沒再出門，隻是在家裡。

沈瑄看到周若瑾在畫畫，她自己也喜歡畫畫，于是就湊過去看。

黑色的油畫棒畫着一張笑臉，周圍用波浪劃着鐵絲一樣的頭發，右邊的那隻眼睛被塗成了紅色，剩下的線條都是黑色。

“大姐姐，你快來看！”

周若瑜不像沈瑄，她一堆暑假作業要寫，沈瑄喊了幾聲才出來。

周若瑜看到畫臉色也不對了。沈瑄當時差點信了周若瑾，她提議要不她們一起帶着手電筒去那個洞外面看一下。周若瑜覺得小妹妹隻是在嘩衆取寵。

但沈瑄覺得這件事很真。如果是真的，肯定不會是什麼小事。

晚上回來沈瑄在飯桌上提議了這個事情，大姨和姨夫也覺得不以為意，但是沈瑄堅持要去看一下，而且軟磨硬泡，最後大姨和姨夫不得不帶着沈瑄和周若瑾周若瑜一起在大晚上打着手電去看。

那是一個比大碗的碗口稍大一些的洞，那棵銀杏樹的根恰好和土地之間産生的一個空隙，确實隻有體型很小的小孩子才能竄進去。

姨父用手電光往裡面照了照，隻是黢黑的泥土和樹根。

“我就講了什麼也沒有的嘛。”姨夫打着手電來回照了好幾遍。

周若瑾不樂意了，又吵嚷起來：“真的有，真的有！”

姨夫看了周若瑾一眼，蹲下把頭伸進去看。

沈瑄盯着姨夫的後脖頸，突然怕裡面有一隻手把姨夫給拉下去。

“有什麼嘛？”沈瑄有些小心的問道。

姨夫把頭擡出來：“真的是沒有诶，你們這群丫頭，磨死人了真是。”

周若瑾看着沈瑄，沈瑄也看着周若瑾，她明明是最相信周若瑾的人！

那天回家之後，沈瑄也有些魂不守舍。

“你們這群丫頭，磨死人了真是。”

沈瑄想來想去，覺得應該還是周若瑾在撒謊。害得自己跟着相信了被大人煩。

後來好幾天，沈瑄都沒理周若瑾。

直到周若瑾又來拉着她的衣服，喊：“小姐姐，我們去找大姐姐一起玩捉迷藏吧。”

沈瑄感覺到周若瑾是來求和的，于是乎答應了。周若瑜作業也寫累了，真好出來逛逛。

“手心手背！”

“我來找！”

沈瑄突然心生一計。

她根本不打算找，讓周若瑾躲到晚被蚊子叮死在回家吃飯吧。誰讓她自己耍小聰明還害得她被人讨厭？

九歲的自己真是太壞了，沈瑄想。

如果她當時早點去找周若瑾說不定事情就不會這麼壞了。

但是沈瑄沒有想到，那是她這一輩子最後一次見周若瑾。

“妍妍！妍妍！”夜裡，滿村的燈光都亮着。手電筒的光柱四處晃動，交錯。沈瑄的父母也在其中。

“妍妍，妍妍！”

“妍妍！妍妍！”

“妍妍！”

那個晚上有成千上百聲妍妍在田野上響起。

“妍妍”，這是周若瑾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