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瑄點點頭,那已經是二十年前了。她猜這裡是一個平行空間,獨立于她們本身的空間以外,就算在這裡遇到新石器時代的祖先,她都不意外。
“怎麼會?”
談若陽像是被點了一樣,這跟他了解到的不一樣。
時間與空間越是混亂,就離它越近。
他的腦海裡突然跳出這麼一句話。這是他在先祖留下的一本記錄裡看到的,但是他當時也沒有太過于留意。他還記得是因為這句話太現代了,在滿是之乎者也的典籍裡簡直像是被硬插進去的一句話。
他一直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現在那句話恰逢其時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裡。“它”是什麼?
要走嗎?
她突然感覺到一種疼痛,那些絨毛已經沿着她的血管往身體裡走了吧?
如果太痛苦了,不如死掉。
沈瑄胡亂地想着,突然謝卓倒了下去,渾身抽搐,形貌十分恐怖。嘴角滲出黑色的血。地上的白色菌絲立刻爬滿他的身體。
談若陽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看了一眼沈瑄和宋妍:“嘴裡都是。不對勁,按照時間來算不應該。”
他早就被污染了,甚至在沈瑄他們之前。
一種絕望的情緒彌漫在他們之間。
沈瑄看着從牆壁上伸出的手,像是海裡的海葵。
她突然明白了那些東西在抓什麼。是在抓她。
大姨心裡還是在怪自己,怪自己把她的孩子弄丢了。
一個不到六歲的孩子,要經曆什麼?能經曆什麼?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如果她遇到的是壞人…是人販子…是器官販子…
“對不起…”沈瑄突然覺得胸口很悶,“對不起…”
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放過他們嗎?”沈瑄哀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與此同時,她聽到樓上的一串腳步聲,還有人!
她看見何晴天從樓梯上下來,眼裡含着一種複雜而悲傷的感情。
“沈瑄。”
沈瑄被什麼控制住了一般,突然忘實驗樓走去,想要走進壁傀的叢林裡。
“沈瑄!”談若陽見過沈瑄這種神叨叨的樣子,看起來明顯沈瑄的意識已經受到了強烈的影響。
談若陽剛剛有一種感覺,好像有人在沈瑄的意識裡種下了一個自毀程序,現在這個程序要啟動了,他剛想去拉住沈瑄,突然感覺五髒六腑一陣絞痛!與此同時,宋妍也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你還記得我嗎?小姐姐?”
談若陽震驚地看着何晴天突然喊了這麼一句,聯想到沈瑄剛才講的故事,他瞪大了雙眼!
怎麼可能!
難道說?
那些手在擁抱沈瑄,但太多了,多的像一張嘴,要把沈瑄吞噬進自己的身體裡。
“沈瑄!不行!”何晴天大步跑來,為了不釀成大錯似的大喊。
沈瑄的意識突然清醒過來,但她的一半身體已經要被壁傀吞沒了,另一半被何阿姨拉着,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何晴天:“你怎麼在這裡?”
“沒時間了,但你不能死在這裡!”她拽着沈瑄,“周若瑜是我的大姐姐,你是我的小姐姐,你都記起來了沒?”
沈瑄的眼睛慕地瞪大了,她看着眼前已經45歲的何晴天,一時不能理解狀況。
“千真萬确!我沒空跟你解釋了。”她把一個包扔給談若陽,“你自己看吧。”
談若陽一臉痛苦地撿起包,裡面是一本厚的本子。
“你真的看到了?”沈瑄問她。
“我真的看到了。”
“媽媽,我來了,你放了沈瑄吧,我還活着,活得好好的。”
沈瑄看了看何阿姨身上的衣服,猛然想起何晴天那張遺照,一切事情忽然打通了!
她推着何晴天的手:“不行,你不能在這裡,你快回去!你不能在這裡。楊一禾還需要你!”
何晴天摸了摸沈瑄的臉:“瑄瑄,我們必須做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不然結局會更糟糕。我來這裡不僅為了你,也是為了一禾,為了我們所有人!”
沈瑄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掉下眼淚來。何晴天抹了抹沈瑄的眼淚。常年摘花的緣故,她的指腹很粗糙,她越是這麼抹,沈瑄越是難受:“原來這麼多年,你離我們這麼近!”
何晴天也捏了捏沈瑄的臉:“以後要聽話,不要再離家出走了。我沒辦法收留你了。”
“為什麼會是你?”沈瑄心裡突然生出了一種不甘心,“為什麼會是你?”
牆面上長出的所有的手都朝着這裡湧過來,從外面看像一朵巨大的花,花蕊中心何晴天抱着沈瑄逐漸沒入牆壁裡,就好像在水面安靜的下沉,帶着一種聖潔,如宗教一般。
她抱着自己,像母親抱着孩子。但她是自己最小的妹妹。而她母親的意識此刻也托着她,忘掉自己的執念和夙願,完成親人的團聚。
沈瑄看見何晴天留着眼淚。
自己十二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何晴天,她很喜歡這個阿姨,因為阿姨會給她吃的。
後來自己逐漸不那麼喜歡這個阿姨,因為阿姨總是叫她幹活,其實她最喜歡的還是自己的小孩。
每個母親都會偏愛自己的小孩。
所以失去自己的孩子會成為一個母親一生的傷痛。沈瑄看見何晴天的臉上帶着眼淚,嘴角卻微微上揚着。
對面是一層朦胧的白光。白光中有一個黑點。
逐漸的,那個黑點離自己越來越近,沈瑄逐漸看清了,那是一個人的輪廓。等到再近些,她看見那是大姨的臉。
身邊的何晴天不再是何晴天,她變成六歲的周若瑾。她邁開稚嫩的雙腿跑向那個影子,那個影子一把抱起她。
周若瑾回過頭看着她,臉上挂着天真爛漫的笑容,朝着她揮手。
沈瑄也擡起手,朝着她笑,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