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所有人都愣住了。
“翁家老二怎麼跟翁家老爺子動起手來了?”
“當兒子的竟然敢打老子,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翁家老二又不是故意的。他是想打翁紹,結果翁紹躲開了,這巴掌就落在了翁家老爺子的臉上。”
細碎的議論聽得翁老爺子滿臉通紅,他頂着紅腫的巴掌印,厲聲呵斥道:“這是在幹什麼!”
翁英傑手足無措地解釋道:“我不是……我沒想到這一巴掌會……爸,您沒事吧?”
“行了!”翁老爺子沒好氣地揮開翁英傑的手:“還嫌不夠丢人嘛!”
翁老爺子捂着臉,一雙渾濁的死魚眼死死盯着翁紹:“你也别鬧了。我不知道蕙心是怎麼跟你說的,你确實是你二叔的親生兒子,可你二叔早就把你過繼給你大伯了。按照咱們這兒的規矩,你現在就是你大伯的兒子。我知道你不服氣,但這就是你的命。你得認命!”
看着中氣十足的翁老爺子,翁紹就知道自己應該是在做夢。否則的話,他又怎麼會看到死人說話?
鬧出這麼大的醜事,翁英傑可不打算讓其他族人繼續看笑話。他順着翁老爺子的話附和道:“你爺爺說得沒錯。我已經把你過繼給你大伯了,你就是你大伯的兒子。你要好好孝順他,将來給他養老送終,别想有的沒的。我有你大哥和弟弟就夠了。”言外之意,他就沒想過認回翁紹,他也不缺兒子。
翁紹的嘴角忽然勾起一絲譏诮的弧度:“給誰當兒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我當成報恩的籌碼,想讓我代替你,給你的救命大哥養老送終。那現在我上學需要錢,這筆錢是不是也該由你來出?”
大概是他臉上過于冷漠和嘲諷的表情刺痛了冠冕堂皇的一家人。原本就覺得顔面掃地的翁家人突然沉下臉,就連一直沒有吭聲的翁家兩兄弟都坐不住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實在搞不明白,不管是爸的兒子,還是大伯的兒子,不都是翁家的血脈?既然都是一家人,你為什麼非要為了一己私利,把事情鬧得這麼難堪?”翁缜站起身,義憤填膺地指責翁紹。
翁紹被逗笑了。果然還是這群爛人,即便是在他的夢裡,也隻會放這些冠冕堂皇的屁。
“既然都是一家人,為什麼非得讓我做大伯的兒子?不如大家換一換怎麼樣?”翁紹心平氣和,半點沒有被人指着鼻子罵的憤慨:“你來給大伯當兒子。每天喂豬、喂雞,騎着三輪車去擺攤賣菜,給一個癱瘓的人擦屎端尿。你不自私,你善良正義,我相信你一定能當好這個孝子賢孫。”
翁缜被翁紹三言兩語氣得面紅耳赤,他沒想到記憶中那個沉默寡言的鄉巴佬竟然會說出這麼刻薄的話:“你能不能别在這裡胡攪蠻纏、強詞奪理!我又不是大伯的兒子,我憑什麼要做那些事——”
“我也不是啊。”翁紹看着氣急敗壞的翁缜,玩味笑道:“是你說的嘛!大家都是一家人,那就更應該同甘共苦對不對?都是爸媽親生的,我已經吃了十八年的苦,替爸媽報了十八年的恩,就算輪也該輪到你們了吧?都是親兄弟,你比我還大四歲呢!沒道理福都你們享,罪讓我來遭,回過頭來,還要指責我做的不夠好。”
翁紹的邏輯很簡單,誰對他指手畫腳,誰就跟他換。
翁缜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下意識躲開翁紹的視線,咒罵道:“你就是個瘋子,我懶得理你。”
翁紹嗤笑。他就知道翁缜這個陰貨,隻會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一旦涉及到他自己的利益,他比誰翻臉都快。上輩子翁紹跟裴行則聯手搞垮翁家,吞并了翁氏集團以後,翁缜竟然還想雇傭綁匪綁架他。這種貨色又怎麼可能放下自己翁家大少爺的身份,去給一個癱瘓的大伯端屎端尿?
已經殘廢的翁英雄在他們一家人眼中,是沒有利用價值的。連帶着餘蕙心和翁紹,也被視為累贅。哪怕翁紹是翁英傑的親兒子。
“你不想換?那讓翁綏去也行。”翁紹漆黑的眼珠微微轉動,看向站在一邊不知所措的翁綏:“我們兩個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雙胞胎兄弟。既然爸媽想拿孩子報恩,也别可着我一個人禍害。大家都有份,才叫公平嘛!”
“不、不行、我不要……”翁綏臉色煞白地看向翁英傑夫婦,帶着哭腔哀求道:“爸、媽,我不要離開你們——”
周舒靜急忙把人摟進懷裡,狠狠瞪了翁紹一眼:“把你過繼給你大伯,是你爸和你爺爺的決定,你吓小綏幹什麼?”
翁英傑同樣嫌惡地瞪了翁紹一眼。顯然,比起從一出生就被過繼出去,沒什麼接觸,也沒什麼感情,還讓他在衆多父老鄉親面前丢盡顔面的翁紹,翁英傑更在意從小就被養在他身邊,聰明懂事,又乖巧貼心的翁缜和翁綏。他厲聲呵斥翁紹:“你不要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挑撥離間。把你過繼給你大伯,是我和你爺爺共同的決定。沒有你讨價還價的餘地——”
“你們說夠了沒有?”被翁家衆人像乒乓球一樣推來推去的翁英雄忍無可忍:“我還沒死呢!翁紹,我知道你對我,對這個家有怨氣。你覺得我這個當爸的沒用,給不了你更好的生活。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想要攀高枝了——”
“不要再說了!”一道尖銳的聲音打斷翁英雄陰陽怪氣的抱怨,縮在角落裡的餘蕙心忍無可忍,沖了出來:“你沒資格說這種話。你們誰都沒資格說這種話。你們知道這些年,翁紹是怎麼過來的嘛?你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說我兒子不好?”
同床共枕數十年,餘蕙心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丈夫翁英雄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知道翁紹三兄弟适才避之唯恐不及的推脫,已經徹底擊垮了這個男人本就過剩的自尊心。即便是癱在炕上不能動彈,這個自私自利,空有一腔大男子主義的廢物也不能忍受别人嫌棄他。他又不敢沖着翁缜和翁綏發火,就隻能把怒氣發洩到翁紹的身上。
翁英雄震驚地看着突然爆發的餘蕙心。他不知道這個婆娘在發什麼瘋,但他無法忍受連自己的婆娘都敢當着外人的面,挑釁他一家之主的威嚴:“我沒有資格?我憑什麼沒有資格?我是他老子!我養了他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