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寂靜,隻餘呼吸聲交錯起伏。
季之亦平靜看向他,“小郡王之事我們也未曾想到會如此,他畢竟身份尊貴,非我好友,亦非我下屬,而且身帶王府金印旨意,我等不敢多插手……”
“不敢?”攝政王語調緩慢,擡眸與他對視,“名滿江湖的劍君子何時會有不敢為之事?”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池纓晚屏住呼吸眼都不敢眨了,生怕季之亦回錯話,對面這人會下令大開殺戒,畢竟外面的士兵成幾倍多過他們。
車輪戰死得可都是她這種炮灰啊!
而季之亦也不負她望,惜字如金,隻回了一句,“會有。”
狂妄又敷衍!
池纓晚看着攝政王額角瞬間凸起的青筋和繃緊的面皮,眼前陣陣發黑。
自從知道季之亦是個做事不計後果的瘋子後,她的精神就時時刻刻繃直了,現在可好!
啪的一下,斷了。
就連柳随意也被嗆出聲,連忙打圓場解釋,“王爺,季少莊主身染劇毒多時,精力有限,自然不如往昔。小郡王夜半出去,我們所有人都不曾察覺,畢竟當晚值夜的都是王府麾下…”
頂着攝政王陰沉審視的目光,柳随意硬着頭皮繼續道:“若當時有人能來傳報一下,也許不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廳内再次陷入寂靜,池纓晚眼觀鼻,鼻觀心地坐着,頭都不敢擡了。
許久,攝政王突然開口,透着一股冷冷的威脅,“柳少俠所說得有理,所以這些護不了我兒的侍衛…方才我下令将他們的屍首剁碎了拿去喂狗,就在隔壁,應當還未開始,各位要去瞧一瞧嗎?”
過堂風吹起鬓角碎發,皮膚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池纓晚抿緊唇小心翼翼地擡眼快速瞧了季之亦一眼。
還是那副巍然不動的死樣子。
“夫君…”池纓晚用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揪動季之亦身後衣角,壓低嗓音提醒:“是燕夫人啊…”
引導一下,讓他們去互掐啊,别在這吓唬人。
季之亦側過頭垂眸看她,嘴角緩緩揚起一抹不怎麼明顯的弧度,但手上卻用力把衣角拽回。
聲量如常,“夫人,名劍山莊的事就是我們的事,父親與燕夫人是長輩,無論他們做什麼…”
池纓晚怎麼都聽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他的嘴,“夫君,逝者已矣,三妹和小郡王出事你覺得自己欠父親,這些我都懂!但牽扯這麼多條人命,是非黑白總要論清才行,你昨夜一夜未眠,不如先回去休息,待攝政王查清事情始末再行商談?”
可閉嘴吧,仗着自己能打不怕死就随便拉人下水,到時候真打起來,他是有武功想跑就跑了,那她呢,留下來填亂葬崗啊還是被喂狗啊。
季之亦任由她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眨了兩下,“唔。”
“……”池纓晚就當他答應了,于是松開手,轉而對上首穩穩坐着的攝政王道:“王爺,鎖玉村出事之時我們并不在現場,也許燕夫人更清楚當晚事情始末呢…”
“燕夫人現下正在我住處做客,昨日她說是你們傳信通知她來,現在看來,似乎有所出入?”
攝政王調整了下坐姿,向後一靠,雙手握住扶手前頭,眼神玩味地看着他們夫妻二人。
池纓晚甚至隐約看出一抹欣賞笑意,汗毛才剛消下去又再次起來。
“我們也是想早日查明事情真相,好讓三妹和小郡王能走得安心,夫君雖身中劇毒,但以他的才能,定可以幫攝政王捋清此樁慘案!”
不管怎麼說,都要讓季之亦忙起來,免得他沒事做就亂發神經挑事,讓攝政王看着他做事,她才有時間渾水摸魚。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所言。”攝政王起身,一側侍衛躬身上前想要幫他整理衣擺,被他大手一擋甩開。
邁步走到兩人跟前,一把握住季之亦的手,臉上挂着笑,好似剛才劍拔弩張的氛圍不曾出現過,猶如常見的長輩般寒暄。
“你可有小字?”
季之亦嘴角那幾乎看不出來的弧度徹底消失,不冷不熱道:“無字。”
昙花一現的溫馨氣氛急轉直下。
攝政王笑容收斂許多,深邃的眼眸在那一瞬間戾氣翻湧,但很快恢複如常,“無礙,那我以後就喚你之亦,待此事了結,我必要好生想個小字給你。”
“草民不敢僭越,王爺還是喚我姓名吧。”季之亦邊說邊抽回了手。
兩人視線相對,互不相讓。
池纓晚在一旁看得頭皮發麻。
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啊!
心裡一句又一句髒話不斷冒出,眼睛死死盯着攝政王,生怕他突然翻臉動手。
好在這時門外有一個黑甲衛快步走進來,傳來口訓,“王爺,翎羽樓傳來消息,那位燕夫人要見您。”
“嗯。”攝政王輕應一聲,眼珠輕顫,突然笑開來,“果然跟你爹一樣,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