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淩阖了窗,他昨夜蹲客棧房頂數了一宿的燈籠,數完回來滿腦子都是小姑娘那脆生生的一句——
“你說,每家每戶都挂一樣的燈籠,大晚上會不會迷路啊?”
他抖落朝露劍上的水霧,推小姑娘的房門,才發現某人自我防範意識非常好。
那門紋絲不動,壓根推不動。
他歎了口氣,靠着對方的房門閉門養神好一會兒,直到剛剛才被算命的吆喝聲吸引回來。
陸淩有種感覺,這人就是對着他們兩個來的。
他推窗一看,心頭那根弦就崩緊了,好巧不巧,這個算命的他們還真的認識,不就是在荒蕪城時橋頭的那個中年男子。
來得正好,自己正愁數完燈籠沒地問去呢。
“走。”陸淩對着喻魚抛下一個字,徑直往外。
喻魚不解:“走哪去?”
“會會那個算命人。”
……
曲殇城門口,有人背對着城門,焦急地向外看。
路過的修士都不免朝少年看兩眼,面露奇怪之色,匆匆忙忙又走開了。
一個小娃娃被女人抱着,經過時突然伸手指着對方,“娘娘娘,這個哥哥是不是就是你經常講得不聽話被雷劈的小孩啊?”
女人一把捂住小娃娃的嘴,“亂說什麼!娘是這麼跟你講的嗎?”
小姑娘長得像年畫裡逃出的娃娃,聽到這句話也不惱,轉過頭也不害怕,睜着雙滴溜溜的眸朝少年笑。
娘騙人,這個哥哥就是不乖被雷劈了。
林無瑕匆匆從城外傳送陣邊趕過來,看到這一場景,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
好吧,是笑背過去。
“不是,賀子溫,你也太埋汰了吧。”他就差給少年頭頂來上一刀,然後稱贊一句你賀子溫也有今天。
說自己認識這人,他都替自己冤。
賀子溫撓撓鳥巢般的頭,“林無瑕,你不夠意思啊,就是因為我解決不了問題,所以才找你來幫忙。”
要不是自己腰牌在小師妹手上,他早和沈兆昭進城了,至于硬闖護城法陣被陣法給彈出來嗎?
“大早上花重金靈鶴傳信,就是讓我來欣賞你這亂糟糟的造型的?”林無瑕嘴上得理不饒人,好不容易有看賀子溫笑話的機會,他可一定要抓住。
平日裡賀子溫來凜刀峰,那可是追着凜刀峰一堆直系弟子滿峰跑的。
跑不赢,打不赢的一律他師妹的上吐下瀉丹藥伺候,一人一顆,保證都有,就差讓他家老頭吹胡子瞪眼,拎上刀要去找喻峰主拼命,嘴裡還念念叨叨:“豈有此理,來我們凜刀峰欺負人!”
“要讓我帶你進去也可以,你求我。”林無瑕想了想還不滿足,雙手叉腰仰頭大笑,“你還要承認我是凜刀峰直系弟子裡排名第一的刀修,修為遠超你賀子溫。”
賀子溫悄悄翻了個白眼,凜刀峰這批直系内門弟子可是足足有二十八個!
二十八個啊!每天早上給師父請安排門口都得跪烏泱泱的一片!
典型的收不到資質好的徒弟數量來湊,不像執劍峰,甯缺毋濫。
就這樣,林無瑕想排第一,那也是下輩子想想才有可能的事。
但好在他賀子溫能屈能伸,不就承認林無瑕最厲害嗎,說了又不掉塊肉。
賀子溫臉不紅心不跳:“林仙長,您乃凜刀峰鼎鼎有名的第一刀修,是此屆弟子中的翹楚,我賀某自愧不如。”
林無瑕聽得開心,拍拍賀子溫肩頭,“真上道,以後還不讓着我點。小爺我這就帶你進城。”
……
“是你!”
喻魚和算命的中年男子面面相觑。
一時之間,她都不知道是該稱贊男人業務範圍廣還是職業精神好了。
從荒蕪城不遠萬裡算到曲殇城,而且如此敬業,大早上就在這吆喝,雞打鳴都沒他這麼勤奮守時。
“是啊,小道友,又相見了,真是緣分啊——”中年男人笑眯了眼,最後一句話咬字斷句夠奇怪,拖得又長又慢。
笑意不達眼底,偏生他還隻有一隻眼,倒是有些陰森森的,讓喻魚在初秋的清晨打了個冷顫,連撒在她身上的第一縷陽光都不起作用了。
喻魚默默退回陸淩的身後,拽着少年的衣角,決定少說話多觀察。
這個熱鬧就讓陸淩來湊吧,她喻魚才不幹。
中年男人鋪平攤案上的靈紙,“所以小道友,算一卦嗎?”
喻魚徹底把腦袋縮到陸淩身後,不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