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穿過草叢,遠方漆黑的地平線上,似乎有什麼在接近。
可護送電台的使命卻讓他來不及膽怯,他看也看不見,隻能憑感覺,逆時針猛地擰了一下,嘎達,聽見似乎是那聲悶響。
他立即握緊搖把,用盡全力開始晃動。
夏天幾乎忘記了攝影機的存在,其實他心裡也并不确定擰動的這一步是否成功,他隻是目光瑟瑟,跟運輸兵同樣忐忑地開始大力地搖那鐵棍。
咣當咣當,金屬的撞擊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他的眼神焦急,就在他以為這些聲音已經暴露了自己時,久違的引擎聲轟然響起。
終于成功了!
他沒時間歡欣鼓舞,跳上駕駛座,眼裡布滿紅血絲,卻目光清明堅定,駛向茫茫草原未知的夜色之中。
…
重複了幾遍,導演組的對講機裡傳來笑聲:“卡!夜戲外景過了!”
緊跟着,是一片慶祝收工的歡騰聲。
“夏老師真厲害。”
“就是啊,兩三條就過了,真穩啊!”
有人對他豎起大拇指,夏天就滿臉笑意,道一聲辛苦。
“來夏老師,我幫你卸妝。”
“诶。”夏天順手抹了一把汗。
開車戲拍得太投入,他像是跟這身軍裝融為一體了似的,渾身是戰士的血性。一時脫掉戲服,換回自己的T恤和牛仔褲,竟然有些不适應。
他迎着劇組撤燈具、收帳篷的人流,順坡而下,腳步輕快,像還沉浸在剛才酣暢淋漓的拍攝裡,雖然有些困倦,靈感卻依然澎湃地奔流,好像如果導演不喊卡,他還能永永遠遠地演下去。
走在遼闊草原上,夏天想自己當初要拍戲、要當演員,不就是為了這樣暢快的瞬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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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踱着方步走向帳篷,沒看見吳明,便自己朝房車停放的方向走過去,可抵達房車區時,卻發現那排車一輛也不剩了,隻有一頂顯眼的帳篷立在那裡,很講究的帆布材質,不像是劇組簡陋的臨時棚子,而更像是私人訂制的奢侈露營設備。
夜色深重,光線昏暗,夏天還沒等看清帳篷外是什麼人,就聽見胡總的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辛苦了,雲霄。”
他迎上來,一隻手順勢攬上夏天的肩膀,動作自然得像在歡迎他回家,另一隻手則掀開簾子,做出“請進”的姿态。
夏天往邊上閃了一下,巧妙地躲過那隻手。他留了神沒邁進帳篷,而是站在門口,強撐着牽起嘴角微笑:
“胡總,小吳跟我的司機呢?”
“哦,你那個新助理啊,他們回去休息了。”胡奎說。
夏天仿佛陡然掉落懸崖,心慌得提到嗓子眼。
他四下掃了一圈,才意識到帳篷外的有保镖、有助理,好像還有田春曳身邊的工作人員。
總之,都是胡奎的人。
夏天顧不上多想,飛快掏出手機,低頭打字發給小吳:
在哪呢?快來接我。
胡奎也不惱,就這麼手一直撩着簾子,安靜地站在他面前,見他一直低頭盯手機沒有邁步的意思,便催促道:“愣着幹嘛?你進來啊。”
夏天的笑容僵在臉上:鐵塔一樣的保镖就站在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而吳明卻毫無音訊,估計是被胡奎的人支走了,他甚至不知道憑草原上的破信号,他還能不能收到他的消息。
再擡眼看看胡奎有恃無恐的樣子,夏天知道,自己别無選擇,隻能邁進那頂帳篷。
誰曾想他一進來,身後“嘶啦”一聲,胡奎毫不猶豫地拉上了簾子的拉鎖。
“你今晚不回酒店了,就在這睡。”他用的是命令的語氣。
“還是回吧…”夏天谄媚地笑着,聲音發虛,邊說邊伸手想重新拉開帳篷拉鍊。
胡奎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手指溫熱而黏膩,夏天反胃的同時渾身汗毛豎起,額角滲出一層冷汗,本能地想掙脫。
胡奎看笑了:“雲霄,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他不緊不慢地說着,湊得離他更近,夏天側身躲了一下,胡總就沒再上前。
細細的風聲拂過帳篷布,簌簌的響聲,屋裡的水壺燒開了,吓得夏天一激靈。
“不會是擔心視頻的事吧,”胡奎勾着嘴笑道:“偶爾會會老相好,人之常情,公司會幫你擺平的。”
“至于我這邊嘛,”胡奎特意壓低聲音,湊得離他臉頰很近,“今天給你來點小懲罰,你好好補償補償我,我就可以當不知道。”
夏天看他這副猥瑣的嘴臉,便是一陣惡寒,好像泡在髒水裡,渾身都被玷污了似的。他往後縮着,本想努力控制住臉上的表情,眼神裡卻是掩飾不了的厭惡和防備。
胡奎雖然比他矮一點,但也并不孱弱,夏天已經在腦海裡盤算着,萬一他要硬來,打一架能有多大勝算。
算了,就算他能打倒胡總,但帳篷外還有保镖跟他的狗腿子呢。
夏天想,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别來硬的。
“胡總,别這樣,”他用一隻手臂橫在兩人之間,試圖拉開一點距離,好商好量道,“我想跟您談談。”
胡奎見他遲遲不從,态度就不似方才輕松:“談什麼?”
“額…我…”夏天嗓子幹得幾乎發不出聲,單單是形容這種肮髒關系,就好像把他扒光了衣服顔面掃地似的。
夏天他咬了咬牙,忍着說:“胡總,咱們以後能不能隻是老闆和員工的關系?”
胡奎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叉着腰冷笑一聲:“賣了這麼多年,突然想守身如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