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那一紙契約中，萬姰隻用負責配合完成假成婚這一“便捷”的步驟，但她并不認為自己的付出就沒有價值。

所以，讓不算很熟的霍晙同去清洗毛茸茸們，她内心無甚負擔。

當然，她對他是否會拒絕也不會真的在意。

畢竟工作量和麻煩也擺在明面上，尋常人察出她此刻的異樣，都會選擇不摻和及退避三舍，這再正常不過了。

“走吧。”

意外的是，霍晙沒有拒絕，不僅果斷應下，還主動帶路，二人提着燈籠，前往宅中一處流水潺潺的清池。

那裡的池底因與地下河聯通，故而不是死水。

池中藻荇交橫，上面漂浮着些許葉片，這裡是原先就存在的、為寵物備下的洗浴之地。

明亮的月光将岸邊的人影，模糊地投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你今日為何會去灰坑場？”

“路上瞧見有人家的小犬丢了，我恰好聽到有人在那灰坑場附近見過，便去碰了碰運氣，沒成想它還就在那兒。”

萬姰隐瞞了其間的經過，但輕飄飄的言辭讓霍晙也聽不出所以然來。

她想了想，又道，“我還收……聘請了一位未來生意上的幫忙打理的夥伴，就在西廂那邊住着……這個契約上沒說不允許吧？”

霍晙擡起手上燈燭，照亮了萬姰的臉，她輕輕側頭躲開強光。

“幹什麼？我臉上有東西？”

“你倒還真是好心……看來契約書上的事，你早已準備好了。”

霍晙語氣看似毫無波動，可那幾個字好像是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來的。

“準備什麼？我們不是隻用寫一本婚書就成？我特意買了描金鸾鳳紅紙，用來寫對月貼，到時你拿去給你的家人，全當憑證。”

其實，萬姰已經把方方面面想齊全了。方才在采買時，還詢問了不少女老闆關于此地的婚俗情狀。

最後，除了購買日用品，圍繞書寫婚書方面的用品，她也買了不少。

紙張筆墨價格不菲，就當做前期投資吧。

答應的事，萬姰向來不會反悔或者敷衍。

霍晙聽了她的話，頓時沉默了。

萬姰本想走近些，但她清楚自己身上殘存着濃重的味道，故而選擇保持了禮貌的距離。

兩人就這麼僵持片刻，萬姰有些忍不住發問：“是我理解有誤？難不成我還漏了其他步驟？”

“沒有。”霍晙聲音低沉發悶。

從這聲兒裡，再也找不到初見時，“大小姐”那般柔美清亮的聲線了。

“我去這附近成衣店，店小二說婚服皆是由新娘自己親手縫制，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做完。我出生鄉野你也清楚，待我縫完那衣裳，這婚可以不必成了。”

萬姰眨了眨眼，“不過，我買了一條紅色衣裙，可僞作嫁衣。如若你想走……成親流程，也能派上用場。”

嗯，該做的她都做了。

無論是客戶，還是合夥人之類的身份，她能在這麼短時間内做到這個進度，已經很值得鼓勵了。

霍晙忽然擡眸，他的半邊臉被月光照得剔透，眼瞳如神秘月背深邃地望着她。

什麼意思？

怎麼也不給個準話？

果然，一旦簽訂契約，多多少少要被掣肘，尤其對方才是那個有錢有資源的人。

真希望早日财富自由，徹底解約不受束縛，她心裡默默下定決心。

“婚服不必你準備，我已準備妥當，明日便可簽訂婚書，然後……走你說的成親流程。”霍晙仿佛得出了滿意的答案，便不再打啞謎。

萬姰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但懶得辯解誰才是更想走成親流程的人。

反正也不重要，都是假的。

躲在假山後的一排小動物們露出腦袋，老頌适當“哇哇哇——”烏鴉叫了幾聲，萬姰才想起它們已經到了。

其實，此前萬姰前往浴池時，就在路上告知了候在樹上的老頌，讓它們自行過去，可它們偏偏到得太快，見萬姰和霍晙在聊正事不好打斷，就躲在旁邊靜靜等待。

當然，大部分小動物沒有這樣的自覺，全靠老頌的機智領隊。

“正事說完了，你可以先回去休息，我還要料理它們。”

毛茸茸們适時從她們身後的假山飛奔出來，直接沖向了池水中。

“等下——”萬姰還沒來得及阻止，可已經來不及了，岸上唯二兩個人被小動物們的沖勁濺了一聲水。

萬姰用衣袖狠狠抹臉，獸語和人語幾乎同時發聲：“都給我停下，老老實實排着隊洗！”

旁邊的霍晙也擦起面容和頭發絲上沾着的水漬。

他用衣袖擋了擋眼神中掩藏不住的驚詫。

到底是哪來的……這麼多……小動物？

兩隻骨瘦如柴的犬勉強能理解，但是——那天上飛的烏鴉，以及狗背上一閃而過的黑黢黢、毛乎乎的東西又是什麼？

“要不我請人來……”

“不必。”萬姰當即拒絕，“我自己就能完成，大晚上找人來豈不是麻煩旁人，這裡有皂角嗎？”

霍晙從池子旁邊的石墩下拿出了剩餘的大半塊殘餘：“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