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腳下,使臣被傷,有人加害這件本該在京城掀起風波的事兒,卻被輕輕放下。
不知大興是與堵倫如何協商,達成了共識。
最後的傳到大衆耳裡的就是使臣因為誤會與人起了沖突,受了傷,傷人惡人也已經深陷牢獄之災。百姓們頂多感歎一句這惡人竟是有膽傷害使臣大人,便将事情遺忘去談論其他事情了。
而朝中百官感覺到了其中蹊跷,也不會去做這出頭鳥,均默不作聲,有不少權高位重的大臣已經敏銳察覺到這與右相有關,畢竟右相那日傍晚突然進宮,後來借着懲戒下人的名頭,将府中幾乎換了遍血。與一直深受陛下愛重的右相有關,他們更加不會對此提出異議,唯有心中暗歎右相作為寒門子弟竟如此得皇恩。
左相心中冷笑,他出身灌右勳貴,又是身為“以左為尊”的左相,竟是讓那草莽出身、仗着聖上看重的右相處處制約。
“大人,下官看此事可行啊!”他的心腹剛剛查明事情原委,立馬向他獻功,想借此扳倒右相。
“好了,住嘴!”他神色變幻莫測,過了許久,才冷哼一聲。
“陛下的意思豈是我們能夠質疑的。”看着是對他的一個機會,但總讓他心中不安,如今右相已經在聖上那留下把柄,現如今朝上,右相一派也不如以往強硬,反而呈現退避三舍之态。按理說該他一家獨大之時,他卻總有疑慮。
随即,他還對心腹下屬敲打了一番,要他們行事莫要張狂。
旭昉這幾日四處溜達,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就去元帝禦書房隻等守株待兔了。
他照樣趴在軟榻上,在稿紙上憑着記憶畫前世改良的九連環,狀似不經意地一直偷偷往元帝那看,元帝看着他給的想要建廠的方案,眉頭時而舒緩時而緊皺,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下筆的動作也歪了點,他看着筆下已經毀了的稿紙,心帶焦慮地把它揉成了一團。
他不知道能不能說服元帝,他雖然已經真正把元帝當做自己的父親,但是經過随意奪人性命的大理寺一行之後,他也從前幾年一直生活的蜜罐中漸漸清醒,跳出自己的身份呢開始反思,他覺得過得幸福,是不是僅僅是因為他是權力獲得者?他之前不論是大到可以改變民生的紅薯,還是風力水車構造的完成,還是小到讓人耳目一新的鉛筆、火鍋。大家都可以欣然接受,表示震驚,改善生産力,他也可以獲得誇贊,甚至在民間有了造神之勢。
但是,如果他就這麼認為自己有了去觸碰得利者的資本,或者去撼動統治者的制度。那等待他的可能就隻有被生吃的下場,盡管他知道父親、兄長會護着他。但也不會容忍他這樣的作為,等待他的可能就如曆史上無數皇嗣幽禁的下場。曆來的變法者,有幾個得到善終?而且他也沒有那些變法者的魄力與謀算,他隻能盡自己所能,一步步走下去。
他撐着小臉,軟萌可愛的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見元帝還在翻閱他寫的方案,他就覺得心神不甯,不斷扯着眼前的稿紙,似乎這樣才能緩解一下焦慮。
元帝終于擡頭了,見着自己的小七沒精打采地趴在軟榻上,因為小顯得秀氣的眉毛随着時不時的皺眉顯出倒八字的狀态,小臉肉鼓鼓的,唇形生的精緻卻沒什麼血色,整個人白得出奇。看得讓人又覺得可愛,又覺得心疼。
旭昉見元帝終于看完了,一骨碌從軟榻上爬起來,看着身旁的水雲膽戰心驚,深怕他摔着,嘴裡就是。
“哎喲,小主子,可别摔着了。”
他坐起來,眼巴巴地看着元帝。
元帝失笑,本來打算認真跟幼子說說的想法也被打斷,有些好笑地道。
“你先前不是最愛研究那些工匠之事嗎?怎麼最近轉了性子,想要去搞一些什麼工藝品了?還有這什麼将手工品産量化?”這什麼商業之事,哪有讨論的必要?為了不打擊幼子,這句話他還是沒說。在他看來。隻有農業之事,才是治國之本。且經過之前多年戰亂,百姓連飯都吃不飽,為了恢複農業生産,他更是制定了重農抑商的國策,才讓整個大興呈現蒸蒸日上的狀态。
這些問題他早就想過,所以絲毫沒有被問道。他神态天真的眨巴着大眼睛,對元帝道。
“父皇,兒臣看船廠也這樣嘛!然後就有大大的船了!小七想,小七喜歡的那些手工品可不可以也這樣嘛!如果統一起來,是不是就更多了呀!而且小七想起之前看到的幾個工藝品,我們也可以這樣嘛!”
“哦?那為什麼隻招女子呢?這世上哪有女子像男子般做工的道理,女子隻要在家中縫補育兒就行。”
旭昉歪了歪腦袋,狀似不解的問。
“為什麼呀?”他哪能不知道為什麼?他趁元帝回答之前,又繼續道。
“因為手工藝品多是刺繡這般東西,也适合女子去做嘛!我聽二皇兄說沿海那邊的外藩人尤其喜歡這些,我就想着可不可以多多生産一些與他國交易,這樣,父皇也不用那麼節儉了!”
為什麼隻讓女子?因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要真想改變“夫權”的壓迫,光靠他一人去根本不行,就算他手腕滔天,改變了制度,也隻是無效的空文罷了。他也知道,他的想法在現在可謂是格格不入,離經叛道,也不指望一時之間改變大家根深蒂固的觀念。
元帝沒想到自己平時節儉的行為被小七看在眼裡,還知道心疼自己,心中熨帖。
“堂堂大興又何必與外藩人交易?”
旭昉被噎了一下,又不知道怎麼解釋。想了想才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