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你看那番薯,不也是從外藩人手裡得來的嗎?還有小七喜歡的火鍋裡的番椒,不也是二哥從外藩帶來的嗎?那外藩肯定也有不少好東西,他們如此喜愛我大興這常見的絲綢、刺繡,高價賣給他們,我們又不虧。”他見元帝表情有所松動,立馬趁熱打鐵。
“小七想到番薯就有些傷心。”
元帝果然被他的話又一次吸引,用眼神示意他繼續。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有些悲傷地垂下了眼,别别扭扭地道。
“小七聽二皇兄說之後他派人去問詢了,原來番薯在呂宋被視為奇物,一直被呂宋把持着,防止它們流露到其他國家。如果大興早點知道番薯,那百姓是不是可以過得好一點了。”
元帝也有些動容,但還是道。
“此事可以實施,但要招男子入工。男子肯定比女子做的好些。有了工錢男子還不好找嗎?”
旭昉有些急了,他靈光一閃,用手揪了揪自己的頭發,裝作不解地道。
“可是我記得父皇之前說過男子都要耕作傳家的,要是開了這樣的先例,萬一男子都去學這些了怎麼辦呀。”他苦惱地揪自己的頭發。
“小七想可不可以像上次太子哥哥那樣,先在京城附近試試。我看那些個女子也有手有腳,對那些特别貧困的家裡,要是女子也出來勞作了,生活不就改善了嘛!”
元帝想起進年來才稍稍好點的勞動人口,心有所動。若是讓女子也出來勞作,豈不是又一大生産力?他盡管不認同這一觀點,但是還是有點心動。
旭昉見父皇若有所思,“哼哧哼哧”地就往元帝那跑,趴在元帝腿上,仰着頭隻看見父皇的下颚線,深刻又清晰,像是吐露自己思考了很久的疑問,看着元帝就道。
“父皇,上次三姐跟我講嘉陽姐姐以後可能就要一個人過一輩子了,為什麼呀?一個人怎麼過呀,連孩子也沒有。”他轉了轉頭,又追問道。
“那是不是有很多這樣的女子,都不用生孩子啊。”
提到這,元帝又皺了下眉,想到大興剛立的時候,經曆多年混戰,人口較前朝簡直銳減了一半還多。田野都因為沒人耕作而荒廢,之前戰争激烈的地方,甚至已經成了“千裡無雞鳴”的殘破之地。
盡管經過多年的休養生息,但人口數量還是不容樂觀。再鼓勵婚嫁的同時,若是鼓勵“寡婦”再嫁呢?
盡管冒出的這個念頭讓他心裡不舒服得很,但還是開始思考這一可行性。
旭昉隻見元帝下颚有點緊繃,知道他陷入思考中,也不急着打擾了,而是乖乖地趴在父皇的腿上,他能感受到從父親身上傳來的熱量,元帝身上的刺繡有些紮人,但他還是拿自己的臉下意識地去蹭。
沒想到,元帝突然看向了他,不帶表情地俯視他。
他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就聽見元帝的語氣罕見地透出冰寒。
“小七,我知曉你給永安去了信,雖然你也還是給你其他皇姐們也都去了信。但你之後又派人去了嘉陽府上,朕之後又派了禦醫前去,說是腿傷居然已經沒有大礙了,太子近日也向朕表達過人口緊缺的困擾,還特地跟朕說了想放那郭氏一命?還有更多的,朕就不說了,嗯?”
旭昉後背冷汗直冒,手也漸漸變得冰涼。元帝的眼神就像在他身上切割,一片片,讓他不寒而栗。他漸漸從元帝身上起來,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難道說他看不下去那些女子那麼慘?說他做夢夢見女鬼索命?要真那麼說,才有問題吧。
元帝見幼子小臉變得比以往更白,越發顯現出病态的蒼白。終于收了氣勢,有些歎息道。
“雖然朕不知你如此做是何意,但是為什麼不直接來跟父皇商量呢?”
“我……”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
元帝牽住他的手,隻感覺觸碰的是塊寒玉,冰冷無比。心中有的懷疑、憤怒就一點點澆熄,隻剩下無奈。
旭昉隻感覺到了父皇手上炙熱的溫度,緊緊握着他,任他如何想抽手都不成。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站在原地,眼淚就這樣一顆顆從眼眶中滑落。
為他的感動,為他的不安,為他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