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昉本來向太子靠近的腳步停了下來，有些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擡頭看着太子，好像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大皇兄已過而立之年，性格又比其他皇兄寬和大氣許多，從他出生起就沒少受大皇兄的照顧與庇佑。他也能感覺到大皇兄對他亦兄亦父的感覺。他對大皇兄相比其他兄弟，更是多了幾分孺慕之感。

他也沒少聽過大皇兄作為儲君為人端方，處事恰當的各種事例，全天下都認可這名太子。但是現在大皇兄居然問他，想不想要做儲君？

他愣了一會兒，就看着眼前的皇兄彎下了腰，視線與他平視，再認真地問了一句。

“小七，你如實跟皇兄說，你可有意儲君之位？”要是被東宮屬臣知道他們這段日子一直提醒太子，七皇子大能的結果不是引得太子警惕，甚至下手。而是打算将後世的皇儲之位拱手相讓，怕是要吐出一升血來。

旭昉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居然沒有聽錯，理智也稍稍回來了。他不知怎得，突然想到了史書上那些兄弟阋牆，為了權利，反目成仇的血淋淋的事實。盡管他很相信自己的皇兄，但他也下意識小心了些，故作不懂地試探性開口道。

“皇兄怎麼會說這個？皇兄就是儲君啊。儲君之位可與小七沒半點關系。”

太子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問法怕是讓人誤會，以為自己是試探之意。他看着一臉懵懂的弟弟，完全不似當初在禦書房耀眼的樣子。一張小臉看上去甚至比往常更加蒼白了些。他眼中的嚴肅也消散了些，帶上了些許慈愛。

“小七莫慌，你認真回答皇兄就可以了。你如今還是總角之齡所做之事，已經讓人歎為觀止。日後你的成就定不會下于我，甚至父皇。泓景這孩子，雖是勤奮好學，聰穎多思。但與你相比，還是追之不及的。”

旭昉想到自己那個小小年紀已經頗有風範，有些老成的侄兒，他年齡雖是與大侄兒相仿，但他曆經兩世，就算受如今腦容量發展的限制。他的心理年齡也不是尋常幼兒能夠相比的。而且幾個侄兒侄女兒都很優秀，他一直以長輩的身份對待他們，哪裡會大言不慚地仗着自己多活一世，就認為自己比侄兒、侄女兒優秀的。在他眼裡，泓景小小年紀已經舉止有度，又勤奮好學。他與泓景也不少相處，更是肯定這個大侄兒的。這會兒哪裡能見着皇兄過于贊美自己，而貶低自己的長子的？他正想反駁。

太子就好像看出了他想說些什麼。

“小七切莫過謙，你身為我胞弟。皇兄說這些，也隻是想告訴你。\"他話音停頓了下，才繼續道。

”你與泓景年齡相仿，卻更有大才。皇儲之位，重社稷也。若付授非宜，則非衆望所歸。“太子沒有繼續說下去，卻已經在話中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說完後，還有些隐晦地看了看不遠處的屏風。

旭昉沒有注意到太子的視線，心裡想着是自己的年齡确實是與皇兄之子年齡相仿，太子哥哥的意識是，待他登基後，立他做皇儲？！

他被驚得倒退一步。他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哥哥是不是用話來試探他，或是看重他的潛力先來穩住他。他知道皇兄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正是因為他相信皇兄的為人，他才更加驚訝。但這沖擊隻持續了一會兒。就鄭重地對正看着他的皇兄說道。

”臣弟無心皇儲之位。這皇儲之位，隻能是太子哥哥的，未來也隻能是泓景的。皇兄莫要折煞臣弟。“他不再自稱小七，也不再故作不懂，而是認真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太子這會兒卻愣住了，自己思慮了很久，才下的這般決定。居然被小七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旭昉繼續道。

”皇兄對小七誇贊太過，泓景也是極優秀的。定是配得上日後的儲君之位。皇兄寬厚嚴明，日後也定是勵精圖治，堯鼓舜木的君王。皇兄隻看得到小七如今的一些小打小鬧，就否定泓景太過草率。小七更是不适合做皇儲……“

他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書房放置一側的屏風後傳來了大的動靜。他心中生疑，難道是小白跑了進來？還沒等他疑惑多久，就聽見元帝低沉的聲音從中傳來。

”小七倒是與朕說說，你為何不适合做皇儲？“說完，還背着手，面上平井無波的從屏風後走出來。

太子雖是有些優柔寡斷，但打定了注意後，也不再多想，也不再多想，甚至跟元帝說了下自己的想法。元帝是被他弄得又欣慰又不滿。欣慰于自己膝下的孩子均是兄友弟恭，不滿是太子作為皇儲，竟是沒有他一點殺伐果斷的風範，過于寬厚溫和。

這性子，若是做個守成之君已是足夠。但大興如今才建朝未久，衆多開國功臣、勳貴世家妄想攬政，百姓們經多年戰亂下，生機還未完全恢複。前朝餘孽已經在關外之地自立新朝，對大興虎視眈眈。頗有些内憂外患之意，他早已未雨綢缪給太子建了班底，但還是不免擔心因為太子的性子，日後大權旁落。當初為了鞏固太子權力，也是為了恩賞大将。将兵馬指揮使之女許給了太子為妻。但到了現在，當初的考慮已經變成了憂慮，日後太子即位，皇後身後站着位高權重，又擁有兵權的娘家。讓他如何能不擔心外戚幹政？這也是他借着左相一案，急于将那些手握重權的大臣們收拾的原因之一。

如今太子竟是與他說，日後即位後想立下小七為皇儲。他雖是覺得荒謬的同時，卻又想到了這個可行性。小七如今也才是總角之齡。卻神思天授予，觀他所思所行，竟是頗有他的風範。他也從小七身上看到了想要大刀闊斧改革之心。

但他還是否定了太子的想法，甚至狠狠斥責了一番太子。小七身子骨弱，他從始至終就隻想要小七富貴無憂地過完一生。

太子卻是首次反駁了他，甚至堅持道。

”小七以小小年齡做了這般多，難道父皇真就認為小七隻想做個富貴閑王，在我與其他兄弟的庇佑下過完一生嗎？父皇有沒有想過，小七究竟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