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旭昉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破敗的小院已經被收拾得漸漸亮堂了起來。

他趕忙上前想要搭手，就被男子粗聲粗氣地趕開。

“你上一邊去，等會兒咳死你個病痨鬼。那老子一番辛苦豈不是白費了？”

旭昉見男子手腳利落地打掃院子，多日的趕路在如今這樣特殊的情況下，終于有了喘息之機。

不知道是因為身上有着與情緒有關的能量轉化器的原因還是前世養成的敏感、擅于察人眼色的原因。這些天與男子相處，他并沒有感受到男子身上的惡意，反而是充滿着焦慮。

難道綁他那天，男子說得話是真的？

“你擄走我，去與大甯交易，此舉與賣國何意？”

男子揮動掃帚的手停頓了下，但又迅速打掃起來。

“百姓深受吳王恩惠，不動吳王，我已經仁義至盡。我綁了你，要你充作吳王，已經将阿姊放在了更危險的位置上。若是談賣國……便是賣國又如何？我隻想要我的阿姊回來。”

“你可知此舉，不論是成與不成，一旦被發現是你所為，你全族上下都将付出血的代價。還有大甯真的會遵守諾言？你阿姊就願意看到你這麼做嗎？你阿姊……”他沉默。

男子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猛地把掃帚往地上一甩。

旭昉隻覺得眨眼得瞬間，男子就已經到了他身邊，一柄随身攜帶的彎刀就橫在了他的脖頸上。

“你懂什麼！阿姊肯定還活着！還等我去救她！為了她，就算我死又如何？全族？老子全族就我和阿姊，若是阿姊死了，對我來說，又與滅族何異！”

旭昉又被冰涼的刀刃架在了脖頸上，那日割傷的傷口還沒完全好，還有一層淺淺的痂，男人的手法又及其之準，每次架得位置均是一樣，兩相碰撞下，讓痂都有些裂開。

“你可有想過，若是大甯拿吳王與大興做交易，對大興來說都是勞民傷财！不論如何，死傷的大多都是苦苦生存的平民百姓！”

兩國交惡的情況下，此番無異于是賣國行為的做法，讓他也有些激動起來。

男子顯然早已知道這點，他想都沒想就回道。

“所以我才沒有綁吳王。到時候我自會救你，若是不成，為了大興，你就自我了結了吧。我定會逢年過節給你讓你吃上香火。以我的能力，讓阿姊活下來還是可以的，說不定，我們黃泉路上還可以一同相伴。到時候我一定會囑咐阿姊，給我祭拜的時候莫忘了你”語氣自然，顯然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

旭昉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他想問為了一個人的性命，以一換一，甚至以多換一真的值得嗎？但人都是有私心的，扪心自問，若是他的親人落此境地，他真的能像他所說的那般義無反顧得不顧家人死活？

他尋不到答案，但也知道，那麼堂而皇之的用無辜之人的性命來全自己的一己私心。

“你若真如你所說，隻在乎你阿姊的性命，那為何不直接綁了吳王？你瘋狂趕路，不就為了在吳王就藩前，好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你若真的如你說得那般，全天下都能去死，為何不讓我去打掃？我一副病容豈不是更有說服力。”

他感覺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收緊又放松，直到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他轉身看男子，卻發現男子已經不再看他，而是轉身去打掃院落。

兩人無法，隻得在城中暫時安頓下來，男子打掃完後根本沒有休息，而是在當天夜裡，就打算潛入夜中探查一番，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換好一身深衣，正打算出門，再将院中落鎖，以這些天的觀察，于冠玉是手無縛雞之力，而且身體也弱得不行，現在也應該睡下了，他将大門落鎖，再在城中迅速探查一番，找找出城的方法，也不怕他跑掉。更何況此時城門已經緊鎖，不能進出，外面又是那駭人的天花。

他迅速收拾完畢，就打算出門時，他隔壁的房門也“吱呀”的一聲打開。

旭昉沒有睡意，心中想的都是今日在城中看見的白幡與環繞耳邊的号泣，正在連夜學習天花的防治之法。男子救姐心切，肯定會在夜間出去探查，他想了想，撕下衣服下擺的一塊，做成了口罩的樣式，條件簡陋之下，也是别無他法。為了起到很好的防飛沫的作用，他還将粗布制成的口罩縫合了好幾層，幸好院落雖然破敗，該有的生活用品還是在的。

他不顧男子看着他半夜不睡的詫異眼神，将口罩遞過去。

“天花若是想要傳播，就是通過直接接觸或者是飛沫傳染了。所以你出去探查情況的時候，最好不要讓手接觸到其他東西，可以尋些布料之類将手包裹起來，免得染了天花。戴上這物，對染了天花的病人吐出的唾沫星子還是有一定的防護作用。”

男子接過旭昉手裡之物，隻覺得怎麼看怎麼新奇，又聽到旭昉說得有理有據，更是驚訝。

“你難不成還是杏林妙手？”

旭昉想到城中天花越早進行控制越好，像這樣下去，隻能阻止天花的傳染速度，但最終還是會造成慘烈的後果，他想到剛剛在資料中看到的。

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頭。

“我是。”

然後他就看着一直以來都兇巴巴的男子，眼睛都驚訝得有些圓瞪瞪起來，面上的僞裝都有些裂痕，甚至讓旭昉可以想到對方頂着一張娃娃臉，瞪大了眼睛。

“那你還把自己治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