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雅間轉眼間站了四人。
邱钰端坐窗邊案旁,單手扶着茶盞,視線從面前乖乖排成排的孩子面前掃過。
“方才去過刑獄,秦維如何?”邱大人手執茶盞輕晃。
宋遲雨站在最邊,聞言,她微微偏頭,分出餘光探向身邊幾人。
邱時序垂頭不語,似乎不願回憶方才令他心驚的場面。
季瀾清不着痕迹左右打量,見無人發言,他自己便也将嘴合緊。
如此反應在邱大人意料之中。
邱钰裝過視線輕輕搖頭,擡起茶盞小抿一口。
“他說了什麼?”歎息夾雜龍井茶香,一并感慨出口。
顧子淵渾身滿是挫敗的無力,以往他身上這拒人千裡的冰冷似乎壓迫得住所有人,無人能在他壓低的嗓音中無動于衷。
多年來,能主動往他身邊湊的,便也隻有季瀾清。
邱钰擡眼,不經意瞥向顧子淵。
顧子淵身體繃得僵直,他壓下心頭不可言說的情緒,證明什麼般恢複他一貫的氣場。
“交代他的作案過程動機,與先前所述一般無二。”他向面前放下茶盞的邱钰微微颔首。
邱钰沉思着望向窗外翠柳,端坐案邊的身姿不動,光線将他眼底晃得透亮。
最右側的邱時序雙臂垂落身側,同樣站得規矩優雅,他隐隐察覺到一抹隐晦的視線望向他。
偏頭看去,對上最右側宋遲雨迎着光的視線。
宋遲雨的眼睛很漂亮,與黎雲意那雙大而圓,黑白分明會說話的精緻感不同,宋遲雨的雙眸乍一看盛滿柔情,再一看,那裡面分明毫無情緒。
宋遲雨見邱時序視線一顫後僵住,她微微歪頭疑惑,随後将視線從邱時序臉上移至身後門邊。
邱時序收到暗示,在這緘默氛圍中上前一步:
“大人,殿下,叨擾已久,我們便不打擾了。”
他俯身一禮後,扯扯季瀾清後腰帶。
季瀾清垂眸,跟着行禮後一并離開。
宋遲雨跟在最後,帶着邱大人的視線消失在門邊。
邱钰指指對面空位,從托盤中拿起茶杯,提壺将其斟至七分滿。
顧子淵提起素黑衣袍,坐上邱大人對面,雙手接過茶盞。
“先生,此案尚有疑點。”
“嗯,說說吧。”邱钰随手拂拂袖袍上微不可見的褶皺。
“銀秋謄抄書冊意欲何為。”
若不是及時找到原書冊,那麼接下來北狄會用它來做什麼?
邱钰儒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他點點杯身,“且看吧……”
他微微偏頭,聽見動靜。
外面溫鋒步履匆匆,站在外間象征性敲敲門框,擡步往裡進。
他掀開裡間簾帳,見鎮北王與邱大人對坐品茶。
溫鋒焦急面色立馬掩住,他見顧子淵端坐,多瞄向他幾眼。
邱钰擺擺手,示意有話直說。
溫鋒合眼深深吸氣後又将眼睜開:“糕點鋪已掘地三尺,周圍街鄰商鋪一并搜過,那謄抄副本不見蹤迹。”
他緩了緩,語調愈發下沉:“我等聯合右金吾衛,嚴守邺京大小城門,仍音訊全無。”
“耽擱至今,怕是早已送出邺京了……”
顧子淵面色寒意漸重,擱在膝頭的手握緊成拳,将衣料抓出褶皺。
邱钰擡眼望向對面,心中歎息,對這五皇子即将的際遇哀歎又無力。
果然,第二日清晨朦胧之際,兩道聖旨送至刑部公廨。
……
宋遲雨走在兩人身後,即将跨出刑部大門時,叫住前面的邱時序:
“玉牌在你身上嗎?”
邱時序站住腳步回頭,向人笑笑,摸上腰側掏出玉牌。
無需多言,邱時序腳步一轉,徑直邁向刑部牢獄。
宋遲雨瞄眼已經跨出門,正往前溜達的季瀾清,見人走得歡快,可能他要去做其他事吧。
宋遲雨選擇忽視後轉身,跟上邱時序。
季瀾清懶腰伸一半,發覺身後無聲無息,他猛然回頭,見兩人撇下他走上另一條路。
他擡在半空中的雙臂順勢叉上腰間,不小心将腳下兩顆小石子踹向一邊,擡步跟上。
宋遲雨目标明确,直奔老仵作的驗屍志簿。
三人借着搖晃燭火,将鄭卓言那頁細細看過,并未停留許久。
歸途中,季瀾清總是感覺身後有雙手将他往後扯,回頭瞄去,邱時序正勾着他後要腰帶。
宋遲雨距離他二人約麼一步遠,慢悠悠往前走,看起來面色溫和近人,但實際上面無表情,陷入思緒。
前面兩青年公子腳步快些,若不是邱時序壓着季瀾清,隻怕是要甩人二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