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瞥向邱時序的眼神指令明确。
邱時序緩緩收回視線,身姿端正卻又無力:“他生在祁南,幼年時母親早逝,幸得得私塾先生救濟,與我同窗。”
“我們都以為他無親人在世,直到他父親找來才知,他父親竟是當今鄭國侯。”
黎雲意雙眸一眨,向前湊了湊:“是那個兩年前為世子娶親之事,鬧得邺京沸沸揚揚的那個鄭國侯府?”
季瀾清偏頭瞧向身邊,見姑娘趴在桌上的身子過于靠前,他也跟着往前靠去,一手随意撐着下颌:
“這你也知道?”
黎雲意揚頭輕輕哼了哼。
就是賺外快時一耳朵的事兒。
路平昭見無人解釋,他也往前湊湊:“啊?什麼事兒?”
黎雲意睫羽撲閃,盡量克制锃亮的眸光,左右瞄瞄,見無人提出異議。
她抿抿嘴,瞳仁微轉:“傳聞如今這鄭國侯世子是嫡出幼子,雖打小體弱多病,但卻飽讀詩書,才華橫溢,長相溫文儒雅,儀表堂堂,堪稱世家公子中的楷……”
“咳咳……”季瀾清聽着不對味。
黎雲意看向路平昭,擡手推開身邊季瀾清。
“而且這世子還是個專一的情種呢,”黎雲意朝向路平昭挪挪:
“坊間傳聞,世子身邊有個小丫鬟,自幼便跟在他身邊,兩人曆經……總之經曆重重磨難,這個太長了,我那有他們故事改編的話本子,回頭借你看看……”
路平昭同樣面向黎雲意往前湊湊,頻頻點頭,他睜大的眼睛又黑又亮,睫毛濃密纖長,與他高大健壯的身闆很是不符。
這倆人坐在季瀾清一左一右,趴在桌上的身子同時面向對方前移,硬生生将夾在中間的季瀾清擠下桌去。
季瀾清下桌的雙手無處可去,他雙臂環胸,前傾身子,腦袋插在中間,将兩人隔開。
“這世子到了議親的年紀,但他推拒家中為他相看的姑娘,執意要娶那小丫鬟,這事給侯爺氣壞了,于是父子倆常常争執不下,你猜後來怎麼了?”
路平昭雙眸中滿是新奇:“後來怎麼了?”
黎雲意輕輕嗓,壓低聲音:“侯爺為逼迫世子放棄,所以他自己将這丫鬟納入房中……”
她滿意欣賞路平昭吃上大瓜的震驚神色,繼續道:“聽說後來還将這丫鬟擡為繼室了呢……”
季瀾清眸光一閃,适時插話:“也有傳納妾第二天就給扶正的……”
黎雲意腦袋唰一下轉向季瀾清,滿目驚詫又帶着精光,啧啧幾聲吐出兩字:“畜生!”
路平昭視線在兩人臉上來回轉換:“然後那世子呢?”
“世子抗争到底,以死明志,在府中折騰大半個月,結果關在祠堂餓上幾日便妥協了。”
黎雲意縮回身子抱上手臂,用視線在自己與面前兩人間劃到分割線:“果然男人都是……”
她猛地後仰,差點撞上身旁的蘇甯安。
黎雲意這才擡眼環視周圍,發現原本分坐均勻的圓桌現下空了大半,大家之間距離越來越近,無限貼近中間的三人。
見狀,黎雲意故作玄虛:“再後來,世子就成婚了,但傳言他們夫妻不睦……”
“說來也算不得不睦,這婚兩人都不情不願。”蘇甯安不知何時貼近黎雲意耳邊,乍然出聲,吓得她一愣,蛐蛐人被抓包的驚悚感油然而生。
大家視線聚焦蘇甯安。
蘇甯安并無動作:“嫁入鄭國侯府的是蘇家女。”
蘇憐香。
此人在黎雲意這裡風評極差,惡毒嫡姐的帽子扣到如今。
邱時序同樣不知何時将耳朵送到季瀾清身後。
“現如今這鄭家……那個……這侯爺将鄭卓言從祁南接回來,卻并未帶他進家門,”
邱時序擡眼,見邊上宋遲雨胳膊搭上桌沿,饒有興緻看向他們,硬是将話頭生生轉回去。
錯過宋遲雨眸底瞬間黯淡的細微神色。
“他是個見不得人的外室子,侯爺在外随意找處宅院将他安置,宅中隻派個老奴照看,這老奴應就是林叔。”
那時邱時序初入邺京,兩人時不時互通書信。
“鄭卓言幾乎從不提及鄭國侯,父子關系似乎并不好。”
“再後來,便是李院使将他收歸門下。”
邱時序順手拍上季瀾清後背,借力撐直身子,繞回到他原本的座位上:
“鄭家派出照顧外室子的,應是府中多年奴仆,大概率是簽過死契,嘴巴牢靠的。”
黎雲意緩緩點頭:“這種奴仆的身份該是可信的……”
“若是林叔與鄭國侯府,或是與鄭卓言有仇怨,這麼多年也早該動手了。”
黎雲意擡手遮住口鼻,偷偷打個哈欠,随後想到了什麼,猛然抽氣:
“該不會是鄭國侯……”
邱時序搖搖頭,偏頭望向窗外,早已入夜,月挂梢頭。
“虎毒不食子……的吧……”
如今有刑部玉牌在手,算是上頭有人。
邱時序壓下夜探鄭國侯府的陰暗想法,且不承認近來對翻牆夜闖民宅産生上頭刺激感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