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是溫儀君打了齋飯回來和邝玉一起用,飯後,溫儀君收拾了餐盒碗筷就要離開,突然聽到邝玉提起:“龔飛白不是什麼好人。”
溫儀君動作停下,“誰?”
“武林盟副盟主,龔飛白。”
邝玉頓了頓,繼續道:“他從前好美色,猶好人妻。十三年前,龔飛白看上醫聖連山淇的妻子洛氏,見威逼利誘皆不成,直接強行侵犯了洛氏,洛氏不堪受辱自盡而亡。連山淇為報仇向龔飛白下毒,卻由于沒有龔飛白惡行的證據被武林盟認定為挑事行兇,反被誅殺,醫學世家連山氏也從此沒落,龔飛白卻被治好活了下來。”
“經此一事,龔飛白吃了教訓不敢再為非作歹,反而在江湖上留下些美名,但是連山淇夫婦之子連山銜卻一直記得。”
溫儀君瞪大了雙眼,雖然自己對江湖中事并不了解,但平日在對武林盟的好名聲也略有耳聞。
沒想到,其風光背後還有這種秘辛,藏了這樣一個害群之馬!
又想起自己曾險些被山賊強迫,除了錯愕,更生出些感同身受的憤怒,握緊了拳頭怒罵:“這些個畜生!”
“所以你是替連山銜向他父母報仇?”帶有幾不可查的期盼。
邝玉卻搖了搖頭:“我有求于他,各取所需罷了。”
“刺殺他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找善于僞裝的能人做了易容,若是被武林盟的人發現,也好進行逃脫。”是對人皮面具的解釋。
了解了來龍去脈,溫儀君說不清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心情。
似乎是感覺心頭的陰霾散去了些——不管邝玉此行是出于正義也好,利益也罷,殺的是如此一個衣冠禽獸,那人也算是死有餘辜。而且這樣的人,往往總需要一些非常規辦法來對付。
但她也明白,邝玉在刀光劍影裡來去這麼多年,手下難免會有無辜之人的鮮血。
但是,隻要不知道是誰,隻要邝玉不提及……她可以假裝自己不知道。
看到溫儀君眉頭終于舒展了些,邝玉心裡也淺淺松一口氣。
不知為何,看着溫儀君憂思郁結的模樣,他心口也像堵了石頭一樣悶得慌。
相對而坐良久,氣氛緩和,溫儀君才又想起了上午的事,“早上事出緊急,我未曾和你商量就給武林盟的人指了下山的路,也不知他們是否會信。”
邝玉略加思忖,“會信,但隻會信一半。”
見溫儀君疑惑的眼神看過來,邝玉繼續道:“他們定然會分成兩撥人,一撥人往山下的路去尋我,一撥會留在山上繼續搜尋。”
溫儀君有些後怕:“還好昨日拖着你回來後,我又返回去溪邊拿了遺留下的水桶,看到一路上的痕迹時突然靈光一現,把拖痕掩蓋了下,但願他們不會發現。”語氣中還流露出幾分早有準備的自得。
拖?難怪自己醒來後感覺本受傷不重的後背和手腕反而格外的疼。
又見溫儀君眼中隐約的邀功之色,邝玉也忍不住眼含笑意,誇贊:“溫娘子思慮周全。”
不過他并沒提起,昨晚溫儀君睡下後,他也曾沿着寺廟附近山林走了一遭,尤其把溪邊的痕迹仔細抹除了——溫儀君非江湖中人,此前也無相關經曆,總會有些不夠完善的地方。
邝玉又道:“但是他們既然能找到這裡,如果我沒猜錯,他們今晚會來搜寺廟。”
“這……那你怎麼辦?”溫儀君面露憂色。
“我現在雖傷還未恢複,但是對付他們應當綽綽有餘。”邝玉恢複了一貫的面無表情,看了眼他放在桌邊的劍,隻有語氣中流露出一絲殺意。
卻見溫儀君咬唇思索着,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
是夜。
寺廟裡一片寂靜,比丘尼們都已睡下,除了法堂中供奉着的燭火還亮着,周圍入眼盡是昏暗漆黑。
有人影悄無聲息的潛進寺廟,隻聽得幾道聲音在商量着什麼。
“我去搜前院。你、你,去探查後院。”
“你去找一下早上說見過的那個尼姑,重點搜一下她的寝居。”
溫儀君的房間裡,她正窩在被褥中,隻探出一個腦袋,眼睛不停地轉溜觀察情況,又小聲地問着旁邊的人:“他們真的會來嗎?”
邝玉的血衣和染血的布帶等已經都在下午埋在了院中梨樹下的土裡,就差把人藏住了。
等坐在她床邊的邝玉做了個手勢,她立刻安靜下來。
一根細長竹筒捅破窗戶紙伸了進來,向屋内吹入一陣白煙,是江湖上常見的迷魂煙。邝玉早有準備,三兩下替溫儀君點了穴道,可以暫緩她被藥物影響失去意識的速度,自己則用内力壓制。
外面的人等了會兒藥效發揮的功夫,從門間間隙插入長劍上移到木栓處,輕輕向上挑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