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楓山密林遍布,讓芳灼這個熟悉妖窟的本地妖來帶路,自然是要省力些。
不過虞無淵也留了點心眼子,芳灼這家夥,嘴裡慣會吐一些謊話,要真全跟着他走了,指不定會被下什麼絆子。
于是外人看來纖塵不染的道荒仙尊,長劍一出,劍鞘虛抵着芳灼的後腰,緊緊地跟在人後。
芳灼倒沒露什麼怯意,由着虞無淵抵着自己的命門,面不改色地向山上探去。
直到出了也瀾的視線,芳灼才嬉笑着扮可憐,喋喋不休地又上了那套說辭:“仙尊怎麼這樣,我替你帶路,你還要拿劍抵着我的命門,真是好傷人心。”
“真的假的?”虞無淵柳眉輕挑,面上将信将疑,手裡的劍卻分寸不挪。
“自然是真的。”芳灼答地情真意切,聲音那叫一個哀婉。
“哦——”虞無淵拖長了聲音,芳灼在她前面,她看不見他的神情,卻也能猜出這妖此刻是什麼神情。她捏了捏眉心,道,“那你傷心着吧。”
芳灼一聽更是不得了,整個人仿佛來勁兒了似的,可憐兮兮地叽叽喳喳了一路。虞無淵一開始還樂意搭上兩句,後來幹脆成了聾子啞巴,一路上一言不發,隻驅着人往山上走。
不過芳灼的路帶得确實不錯。無名村的村民半年沒上過青楓山,原先走出來的山路早就被新長的植被抹去了,但他們此刻走的這條,總能瞧見些非自然斷裂的枯枝,有些還挂着青意,約莫是新斷的,顯然是近日還有活物來過。
況且,還有一股極其濃郁的妖氣,愈往山上愈濃。
與先前芳灼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桃花香不同,這股妖氣裡總是雜着一陣土腥氣,爛泥一樣的味道,聞着叫人作嘔。
虞無淵忍不住蹙眉,忽見眼前一抹碧色,與周遭的青葉黃枝都不同,尤其顯眼。
虞無淵拂袖一揮,那抹碧色便瞬間到了手上。這是一枚岫玉玉佩,上頭粗粗雕了個龍紋,底下卻墜着極好的桑蠶絲流蘇穗子,可見其主人如何珍貴這玉佩。
這正是邢文冽的玉佩。他入無相宗前家中清貧,後來至親盡失,隻餘下一枚材質不佳的玉佩聊作思念。
虞無淵暗自松了口氣,看來她猜得不錯,邢文冽确實往妖窟方向去了。
這邊芳灼也察覺到虞無淵的動靜,終于大發善心地閉了嘴,轉身看向虞無淵:“怎麼了?”
虞無淵收劍答道:“無事,我那小師侄的一個物件罷了,想來他就在此處不遠。”
她擡頭看向前方,便見一片青楓掩映間隐隐約約透出來一點縫隙,土腥味和腐臭味抑制不住地向外逸散,竟愈發濃烈起來。
“啧,臭死了。”一旁的芳灼事先開口,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棄。他本想用衣袖捂住口鼻,然後才意識到身上都被血浸滿了,怎麼也找不出個幹淨的地兒,氣味惡劣得同前頭妖窟裡的妖氣旗鼓相當,于是手一邊胡亂舞着,腳一邊往遠一點的地方挪了幾步。接着又變回那副完美的神情,邀功似的同虞無淵講:“喏,那妖窟就在前面,仙尊你看我沒騙你吧!”
虞無淵将邢文冽的玉佩妥帖收好,裝作沒看見芳灼那一陣亂七八糟的動作,點頭道:“嗯,多謝。那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進去吧。”說着便要擡腳上前。
“仙尊且慢,這妖王收了不少小妖為奴,光是洞窟門口就有十幾隻小妖輪流換崗,我們還是小心為妙。”芳灼的袖袍攔在了虞無淵胸前一尺遠的地方,有風穿林而過,掀起血袍飛舞,卻始終沒有碰到虞無淵一絲一毫。
虞無淵停下腳步,一臉疑惑道:“區區十數小妖,有什麼好擔心的?”
芳灼:“……仙尊說得是。”
虞無淵上前揮開楓林,一道極小極窄的洞窟旋即出現在眼前。
“沒人?”看着洞窟外空蕩蕩的駐地,虞無淵不免有些疑惑,方才芳灼講洞窟有十數小妖輪流換崗,照理說應該是時時刻刻有妖的,可眼下這情況,連半隻妖的影子都看不到。
芳灼雖然滿口胡話,但也不至于在這上面騙她,況且駐地無人看守,也不合常理。
“哪個、哪個不長眼的,敢來老子的地盤撒、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