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八,群仙林封禁,道荒仙尊失蹤,無相宗高層一片嘩然。
彼時春會進入尾聲,掌門木易風以雷霆手段迅速壓下消息,隻對外宣稱道荒仙尊閉關悟道,又去劍閣硬喊了一個長老出來鎮場子,才算讓春會完滿收場。
而凡間東國邊陲的小鎮上,正有一男一女在廟會閑逛。
正是芳灼虞無淵二人。
“仙尊這次怎麼走得這樣急躁?”芳灼傳音入密。
虞無淵瞥了一眼芳灼,忽然想到群仙林裡祖師所講的話。
絕地天通之前,無相宗有天柱連接天地,即便後來天柱坍塌也依舊是世間靈氣最為充裕之地。但這也意味着無相宗是最會為“天”所注視到的地方。
對于虞無淵與芳灼這二位與天意有悖的人來講,無相宗正是這世間最危險的地方。
況且祖師與群仙林諸多同門為了能夠保她安然無恙出無相宗,已經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但到底算是無相宗的家事,芳灼不必知道太多。
她想了想,揀了些有用的信息拼拼湊湊,回了芳灼:“無相宗有變,不宜你我再久居。”
芳灼出奇地沒有追問,他閉了嘴,轉而将目光放到一旁的攤子上,左顧右盼地挑東西了。
到底是人間邊境地帶的小鎮子,沒多大,比不上白洛鎮倚靠仙門熱鬧繁華,也比不上一國之都奢靡鋪張,就算辦廟會也辦不了太大,剛走了兩步就要逛到一半了。
虞無淵提不起什麼興趣,倒是芳灼,一副看什麼都新鮮的樣子,賣笤帚簸箕鐵鍬的攤子也要湊上去看一看。
“诶,好漂亮的外鄉人啊。”
有賣簪子的姑娘早早瞧見了這兩個“闖入”此地的外鄉人,幾個人叽叽喳喳湊作一團,你推我搡了半天也沒個代表上前,隻在角落裡挎着貨籃咬耳朵,臉上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走馬驿多年前常有人來,後來東國與陳國交戰,來的人就明顯見少了許多,但說起來一個月也有個十幾人從走馬驿經過。
女孩子們看了十五年的外鄉人,從沒見過像兩位這樣俊俏的人。她們掐算着二人走近的時間,一等人靠近了就将談論的聲音放大,誓要讓這二位注意到她們的存在。
果不其然,那二人注意到女孩子們了。
俊秀的公子哥湊了過來,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姐姐們,這是賣的什麼呀?”
“噗嗤——”聽芳灼這樣問,女孩子們紛紛笑出了聲,為首的女孩子壓了半天嘴角終于忍了下來,解釋道,“公子,這也是簪子呢,和這位小姐頭上的一樣。”
說完還指了指虞無淵頭上的玉簪。
“哎呀人家穿那麼貴的衣服,肯定是皇城那裡來的有錢人家,沒見過咱們這些木頭棍子正常啦。”
“我這也有銀的好吧,喏,上頭還有花樣呢,我可是逮了好久奶奶養的鴨子,差點沒被她老人家禁足!”
“切,人家富貴公子小姐的首飾肯定都是用那種頂頂好的翠鳥鳥羽做的,你這鴨脖子毛來湊什麼熱鬧!”
“你自己不也做成那個樣子,也就鎮裡的姐姐婆婆照顧着你生意才買的好吧。”
一群人又圍成一圈七嘴八舌地唠,還時不時地偏頭偷看二人一眼。
虞無淵暗暗扶額,不禁思考自己為何要把芳灼也帶出來。
照理說這家夥應該是出了無相宗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偏偏一路上還是跟着她,甩也甩不掉,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到了走馬驿。
就是這家夥,嘴忒能講,時不時還要吐出一點看着不像人的話,聽得直叫人太陽穴跳動不止。
早該下咒将他這嘴巴封住的。閉了嘴帶在身邊,至少還能當個養眼的漂亮花瓶。
沒等虞無淵動手處理芳灼,女孩子們似乎聲音又小了下來,為首的那個忽然彎下腰來,借着旁邊石磚攏起的平台鋪開一匹黑布,将從其他人那邊搜羅來的簪子全都擺在上面,然後轉身眨着水靈靈的眼睛道:“公子小姐郎才女貌,一瞧就是頂頂相配的一對璧人!咱們走馬驿雖然沒什麼珠玉寶石,但姑娘們的手藝都是隻此一家的,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再者咱們的首飾賣得也不貴,素的隻要一文錢,做了花樣的也才兩文錢。公子要不要看一看,買一個送給這位小姐?讨心上人歡心嘛!”
女孩子一看就是個嘴皮子溜的,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大通,就連虞無淵也被說得直發愣。
等等。
她在說什麼?
郎才女貌。
璧……人?
道荒仙尊活了千年,但相處過的人實在是少,掐着手指算來算去,身邊不是些整日抱着佩劍喊“娘子”“相公”的劍修,就是被書海和病患諸事淹死的醫修藥修,還有整日就知道到閉門不出煉丹研究陣法的丹修符修,好像除了祖師之外,她還真找不出誰有道侶的。
對于男男女女這類話題,她實在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是不是害羞了呀?”
“都呆住了诶。”
“都怪玉姐姐,她一看就是有錢人家養出來的閨閣小姐,生得這般好看,氣質也好,怎麼經得起玉姐姐剛剛那樣開玩笑?”
女孩子中又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芳灼這回倒是像個人,笑着沖女孩子們一一道謝,然後順着被稱為“玉姐姐”的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聽着人一一介紹簪子的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