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有什麼不對。

芳灼，還有那個刀疤臉，都不見了。

她分明記得自己是與芳灼一同落地，而後又聽到“嘭”的一聲，是刀疤臉砸到地上的聲音，她知道當時芳灼收了力，不至于讓那家夥立刻死了。

可她此刻全然感知不到他們的氣息。

還有芳灼，總是他收斂氣息，以他的性子，也會大吵大鬧地跑到她身側，再不濟也會傳音入密，而非像現在這樣默不作聲。

“芳灼？”虞無淵試探着喊了一聲。

無人應答。

她用腳掃開地上的障礙，摸着路往深處走去。

眼下她不知芳灼身在何處是死是活，當務之急，還是先離開這個地方要緊。

百鬼川的地下比她想象中要大，她的靈力不知道為何也被封住，隻能依靠身為人的感知緩慢行走着。

走了許久，虞無淵終于聽到耳邊傳來微弱的水流聲。

她循着聲音往前，終于看到了一絲光亮。

借着那絲光亮，她看清了地上那些被她用腳清掃的“樹枝”——

是人骨。

她猛得轉身，身後所有的地方驟然亮起，瑩藍色的光刺得她眼睛發痛。

無數的人骨被有序堆積在地下，頭骨在最左側，肋骨在最右側，手骨和腿骨被堆在中間，那些地方都有被人動過的痕迹，是虞無淵剛剛摸路時留下的。

整個空間，其實并沒有她所感知的那麼大，她隻是一直在這當中兜圈子。

而她身後，那些所謂的“水流聲”，其實是血水流動的聲音。

那麼多血被彙集在池子裡，竟成了一處流動不息的“血池”。

那種在蛇妖幻境中曾感受過的悲恸又一次席卷了她的識海。

瑩藍色的光在虞無淵面前舞動着，變幻出一張張人臉。

那是一個女人，與虞無淵有四分像。

那是一個男人，與虞無淵有六分像。

那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與虞無淵有八分像。

那是……

虞無淵神經忽地一跳。

那是“虞焉”。

“虞焉”睜開眼睛，頂着稚嫩的面龐沖着她嫣然一笑，兩行血淚順着她的眼睛緩緩滑落，落在腳下的白骨之上。

“嘀嗒、嘀嗒。”

虞無淵心中警鈴大作，身體卻動不了分毫，隻能被迫看着“虞焉”的額頭變得血肉模糊，看着她的脖子、耳後、指上生滿紫紅的凍瘡。

年幼的女孩不斷哭泣着，身形卻一點點抽長，變得與虞無淵一般無二。

虞無淵的心魔，終于在百鬼川地煞毒障的催生下，成年了。

她還是那樣笑着，那副表情在成人的身上顯得和諧許多，可又因為是與虞無淵一樣清冷的容貌，顯得扭曲怪異。

虞焉赤着腳踏過白骨，哭着來到了虞無淵面前。

她撫上虞無淵的肩，楚楚可憐地哀求道：“阿淵，幫我們報仇好不好？”

“我并無恨意。”

“有！你有！”虞焉的聲音變得尖利無比，她咬牙切齒地看着虞無淵，兩眼通紅，恨恨道，“你怎麼能忘！滅門之仇不共戴天，你怎麼敢忘！”

她驟然抓緊了虞無淵的肩膀，言語更加激憤。

“虞無淵，虧你還号稱一方大能！呵，你分明是這世間最為怯懦之人！你不是要成神嗎？你不是想飛升嗎？連自己的過去都不願去看，你憑什麼成神！你看不清自己的過去，你便終生魂魄有缺，永遠都悟不了大道！”

“你，虞無淵，虞幽渺，就是個廢物！”

說罷，虞焉也不管虞無淵作何反應，抓着人便往血池中一跳，隔絕了周遭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