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為了報恩,不糾纏仙尊讓仙尊大發慈悲将自己留在身邊,那何來報恩的機會?
但他實在見不得虞無淵這般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突然,暗道前方閃出一道青綠鬼火,如閃電般迅疾地砸來,等不及再思考其他,芳灼猛然跳到虞無淵前,縛渡鞭炸出數片桃花瓣,徑直刺向鬼火。
誰知鬼火毫無懼意,剛被花刃逼得後撤三尺,又拼了命似的直沖芳灼面門。
芳灼橫鞭相抗,赤色火焰與青綠鬼火纏鬥在一起,互相翻滾着吞噬着。
就在這時,一道劍氣徑直劈來,在接觸到兩束火焰的瞬間化作水汽,死死裹住鬼火往地上一掼。
“滋——”
虞無淵提劍趕到芳灼身邊,一把奪過縛渡鞭,就見鞭上焦黑了一片,俱是燒痕。
“真的天大的本事,好一個木系不修偏要修火,還非要和鬼界的東西一較高下,本命武器都燒焦了還不撒手,你怎麼想的?”虞無淵面色不虞,厲聲問道。
“我隻是擔心仙尊在此地施展不開,而且修火是因為……”話說到一半,芳灼忽然想到什麼,又将嘴閉上了。
“你……”虞無淵剛要搜羅腦海中從沈歸那兒學來的訓人詞條,就見芳灼那被灼得通紅的眼眶,一時又不知道該講什麼了,“罷了。”
鬼火又叫地煞火,三界未隔絕前的大禍患,沒有腦子光會一頓亂燒,所過之處八百年長不出一根草,芳灼倒好,非要往上面撞。
“下次别再急着往我前面擋了。”
虞無淵丢下一句話,便不再看芳灼。
不知為何,她感到心中忽然泛起一絲慌亂。
不是在幻境中窺探過去時的那種悲傷,也不是被心魔影響時的陣陣煩躁。其實說到底,這些情緒都影響不到她,在她的認知裡,即使她身臨其境,去看過去走過去感受過,被情感支配也就隻有那一時一刻,而當她從中脫身時,她再去回憶那些,就隻能高懸于天冷眼相看了。
縱使已經親身體驗過,她仍舊對之提不起太多感情。
過去的事情,于她而言隻是凡塵話本中的寥寥數頁,她逐漸憶起,她親眼看着,所額外産生的,也隻有對“虞焉”的憐憫。
因而她隻當識海中吵鬧的心魔為一隻怎麼甩也甩不掉的靈寵,隻有在幻境中可以左右她的神思,而當她脫離幻境,它奈何不了她分毫。
如今,驅使着她去尋找舊憶的,也就那麼一點莫名而生的執念。
但芳灼不同。
他似乎已經成了她與那話本子般的過去唯一的聯系,于是為了那點執念,她把他留在了身邊。
還有那張漂亮的容顔。
道荒仙尊活了千年,但始終沒能飛升成神,說到底還是個人,既是人那就永遠不能免俗。
她實在是,太喜歡這張臉了。
俊秀無雙,明豔動人。
再者就是,一個人曆練難免有些孤寂了。
她在妄斷山時大多在閉關,一眨眼一閉眼就是幾個甲子,無聊的日子過得太久,竟也有些貪戀命中寥寥無幾的緣,是以在她第一眼看出芳灼的不凡後,仍是将之留下。
她用腳撥了撥裹在水霧中的鬼火,心裡卻是給自己找了數個将這妖留在身邊的理由。
那她究竟在慌什麼?
“啊啊啊,你有病啊——”
腳下的鬼火突然撕心裂肺地叫罵起來。
虞無淵回神低頭,腳下的東西已經不見了蹤迹。
她循聲擡頭,目光恰好與不知何時出現的芳灼相接。
“你踢的?”
芳灼若無其事:“啊?什麼?”
“不是,你這妖有病吧!一上來就莫名其妙打我,現在把我踢走了還不承認,哪有你這樣的?!”
遠處的的鬼火又罵罵咧咧起來。
芳灼仍是一臉無辜。
虞無淵看着芳灼眼睛的紅痣,詭異地沒有追究。她往鬼火那處走去,結果那鬼火似乎更激動了,叫罵直接變成慘叫,聲音之大簡直快要突破秘境傳到地上了。
“你别過來,你别過來!啊啊啊!沒天理啊!凡人殺鬼啊——倒反天罡啊——”
“噤聲。”虞無淵扔了張符過去,彎腰道,“接下來,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不該說的别說,可好?”